“阿芳,你在做什么,怎么将婉儿弄哭了!”杜云逸本在书房之中练字,隐隐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哭声,那哭声好似压抑着,却听起来又是如此的哀婉,令他忍不住推开房门。院子前,果然瞧见是婉儿在那里哭哭啼啼。他皱了皱眉头,一展衣袍,大步流星过来。
杜流芳倒吸了一口冷气,哥哥从来没有对她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就算是那次劝她不要嫁给那个人渣,他也是心平气和地说的。可是如今,为了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简直可以说是包藏祸心之人,却对她横加指责,杜流芳只感觉自己的心又酸又涩。
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梅花架下的女子却抬起了眼,用着娇柔的声音诉说着:“少爷,不关小姐的事,是婉儿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一时伤感而已。”她那恍如出谷黄鹂的声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魅力朝四周散去。
杜云逸听了婉儿的话,这才察觉到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他从来没有对妹妹下过这样重的话,今日却因为这个女子而对妹妹这样。以前即便是妹妹当着他的面处置那些下人,他都不会说甚的,可是如今?杜云逸一时之间怔忪在那里,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想要跟妹妹道歉可又觉得别扭。
杜流芳也站在那里,没上前也没有就这样走开。眼睛如古井般沉着,面无表情。那个哭哭啼啼的婉儿这时却收了泪水,声音里带着某种哀伤,“少爷小姐,都是婉儿不好,婉儿让你们两个吵架了……”
梅花架下,杜流芳心中冷冷一哼,这个女子真是会做戏,简直跟大夫人有的一拼,也难怪大夫人会找她来。“婉儿姑娘,是我不好,不该问你出身的。”杜流芳淡淡地说着,她的眼里一片冰冷。
婉儿抹了抹眼泪,冲杜流芳微微一笑,笑得恍若三月里春花开得正艳,“真的不关小姐的事情,小姐莫要在自责了。”
杜云逸这时才走了过来,“阿芳,婉儿是新来的丫头,有甚不会做的,若是冲撞了你,多担待便是了。”
担待?原来哥哥还以为婉儿是被她给欺负了么?才来一天,哥哥的心就向着她那边了,还真是好样的!杜流芳压下心头的怒意,抱了杜云逸的胳膊,撒着娇说道:“哥哥,我真没有欺负她。妹妹只是觉得这个姐姐看起来很好相处,妹妹对她印象很好。哥哥就将这个婉儿给妹妹好不好?妹妹那里的人都是笨手笨脚的,有了这样一个玲珑的丫头,我日后也会省心许多。好不好啊?”
杜云逸听杜流芳这般说,要将这个娇俏可人的婉儿给妹妹,而且妹妹又是那种喜欢折腾奴婢的主子,他还真有些舍不得。可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出甚好的法子来推月兑。“阿芳,这个还是让婉儿自己决定吧。”
此时面前的那个小姑娘眨了眨水女敕女敕的眼睛,“少爷是好人,婉儿愿意在少爷身边伺候。”她的声音小的可怜,好像是在惧怕别人一般。
杜云逸听婉儿这样说,心中更加怜惜了。“婉儿,你放心,如今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阿芳,既然婉儿都这样说了,你就别强人所难了。回头哥哥给你找个更加伶俐点的丫头伺候你。”
看来哥哥已经被这个女孩儿迷得七荤八素了,不然也不会让她碰他精心栽培的梅花。如果自己强行带走婉儿,她与哥哥之间一定会心生芥蒂。所以只能暗中使计,不能明理苛责婉儿。杜流芳露出一脸委屈的样子,“既然哥哥如此喜爱这个婉儿,妹妹也只好不夺人之美了。”
杜云逸一听妹妹果然不带婉儿走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舒坦之意。又见杜流芳嘟着嘴,一脸不满意的样子,杜云逸心中又是一滞,这个妹妹他是从小疼到大的,平日里他这院子里的东西她只要想要搬到她院子里就是。今日为了一个女婢,却惹得妹妹伤心了,杜云逸心中亦不痛快,“好了,妹妹,别伤心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柄玉箫,哥哥改日就让工匠给你做成不成?”
玉箫?杜流芳这才想起来,前世自己年少迷恋柳意潇的时候,见他一管玉箫吹得恍若天籁,他仅仅一袭单袍蓝衣立于江水之畔,夕阳下的晚风扶起他的衣袂,三千青丝随风而舞,身姿绰绰,恍若临江而立的谪仙。这幅美好的画卷,至自己落水之后,她便不再想起。可是经哥哥这样一提及,那副画面好似又完整的回到了自己的脑海之中。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她怦然心跳,几乎是鬼使神差的,她答应下来。
杜流芳想,她今天一定是疯掉了,才会想起柳意潇来。她应该恨他才对,老是坏她好事。这几日不见,她倒觉得眼前一片干净。可是现在又来了个碍眼的,这才一天,哥哥就对这个女人迷恋成这个程度,若再过一些时候,那岂不是要宠上天了?哥哥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大夫人往哥哥身边安插这样一个尤物,无非就是想让哥哥沉醉于那女子的美貌之中,做出甚有违名门公子风度的事情来。
前世这女子在哥哥十八岁的时候进了府上,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与哥哥坠入爱河之中。哥哥也是个死心眼的,那时候继母给哥哥订了一门婚事,连聘礼什么的都下了,只剩下选个良道吉日抬进门便是。但哥哥却到人家府上嚷嚷,说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气得那小姐一时不愤,竟投了池。哥哥的名声也在顷刻之间被销毁殆尽,而那个婉儿也被父亲秘密处死。这件事情给了哥哥很大的打击,很久之后才重新振作起来。而这一切,都是继母早就安排好了的,目的就是要哥哥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