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二夫人将许大夫人双手扶住,苦口婆心说道:“大嫂,你不要命了,可你也要想想家中的大哥跟阿旭啊!这皇宫没有腰牌和手谕,怎能进得去?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许大夫人刚才被那刺过来的长刀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转念想到自己那在皇宫之中受苦的女儿,许大夫人就悲从中来。知道这侍卫不可能心软放她们进去,许大夫人的脸登时形容枯槁。此时的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却又没有半分办法。就这样离去,她心总有不安。
正左顾右盼、胡思乱想间,只见一身丽服的杜流芳从皇宫之中走出。许大夫人见了她,气得一哆嗦,指了杜流芳道;“那她是怎么进去的!”
那侍卫被这胡搅蛮缠的夫人气得有杀人的冲动,“她是婉妃娘娘召见之人,自然是有手谕的。你们俩别在这儿胡搅蛮缠,当心你们的脑袋!”
杜流芳施施然从皇宫里走出,对着两位许夫人笑了笑,“看来两位许夫人是遇到麻烦事儿了,只可以流芳帮不上忙,流芳先回府了,祝两位许夫人好运。”此时她已走到一座装饰华丽的轿子前,打了帘,就往里一钻,随着一声“起驾”响起,那轿子就往宫外一条大道而去。
许大夫人被气得血气上涌,双目赤红瞪若铜铃,如果杀人不用偿命,她铁定冲上前去杀了杜流芳!
许二夫人知道许大夫人不甘心,可是她何尝又甘心?但总不能就这样死在宫门口吧。许二夫人扶住摇摇欲坠的许大夫人就往外面走。
两位夫人上了马车,彼此相对坐着,却并无话,只是一味的伤心难过。马车行了一会儿,车厢之中的沉默终于被许大夫人的声音给打破,“我才玉儿被贬这件事一定跟杜流芳有关,如若不然她怎么那么巧出现在皇宫之中?”
许二夫人刚刚思考的也是这件事,“还有那个婉妃,绝对跟杜流芳这个贱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婉妃,怎么以前没有听过这号人物?”许大夫人纳了闷。
许二夫人随口接到,“就是上次在上林苑被冤枉偷玉儿佛珠的那个高柔婉,想不到皇帝竟然对她存了那份心思。看来这个高柔婉一定是为了报当日之仇才会这样陷害玉儿!”说到这里,许二夫人有些痛心疾首。许玉可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连这希望都被掰倒,老爷的死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老爷一去,剩下她们孤儿寡母,这可怎么活啊。一时之间,许二夫人只觉五雷轰顶,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许大夫人何尝不是这样,一想到玉儿的腿被打折了,她的心就心如刀割。她这个做母亲的恨不能代她受过。“这一切都是杜流芳!”许大夫人死死咬住牙齿,狠厉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
倘若不是杜流芳,老夫人也不会死,不是杜流芳,老二也不会锒铛入狱,不是杜流芳,玉儿也不会被贬甚至是进冷宫……这一切,都跟杜流芳月兑不了干系。
许二夫人双眸一沉,一抹凌厉的光从里透出,都是因为杜流芳,女儿被毁容,老爷入了狱!许二夫人恨得牙痒痒!“杜流芳,这个贱人,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一定会为许家讨回这个公道。
许大夫人对杜流芳同样义愤填膺,这会儿跟许二夫人同仇敌忾,寒着一双眸,语气冰冷道:“就让她下黄泉陪我们许家的人!”
许家人失去了这最后的一张王牌,许二老爷杀人的罪名自然坐实,秋后处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天杜流芳正坐在院子里喝茶,捧着一本游记刚翻动几页,便听见有急快的脚步声自屋外想起。杜流芳刚一抬头,便见若水一抹额头的汗水,头重脚轻地迈着步子进了屋。还来不及喘一口气,若水忙不迭跟杜流芳报告:“小姐,许二老爷已经被处决了。锦慧亲自瞧见的,听说还飞溅了很多的血。幸亏没去,不然会吓个半死。”若水喘了一口气,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才稍稍镇定下来。
杜流芳只是将搁在书册上的手指轻轻缩了回来,轻抿的双唇微微一动,“这样啊!”一句轻叹从她红艳的双唇滑出,疑似怀疑不信,更多的却是不屑一顾和不值一提。
一颗汗水从若水饱满的额头滚下,怎么她听着小姐这话,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不过这许家人也是罪有应得!想起那家伙差点儿要了小姐的性命,她就恨不得冲上前去赏他两耳光。“是的。”若水老老实实地回答。
杜流芳没有再说别的话,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沉寂之中。四周突然静得很,只有偶尔杜流芳翻动书页所发出的声响。若水僵僵立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原本以为这许二老爷被处决了,小姐脸上之上应该露出高兴的模样,但是瞧着小姐那张不动声色的脸,若水霎时间有些泄气。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自许家许老夫人跟许二老爷去世之后,许家的声势便是一落千丈。如今许家亦是人丁凋敝,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而大夫人从此失去了许老夫人这座靠山,在府上自然消停许多。
杜流芳瞧着窗边的景色由落叶满天变作了白雪皑皑,这一年的冬天终究是来了。
只见近处远处的屋檐上、树梢上都挂着素白的雪,窗外的世界登时变作了莹白一片。簌簌的冬风在院子里呼啦啦地刮着,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已经殿起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又几个小丫鬟从窗子边走过,脚踩在雪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一年了,她重生回来已经一年了。回想起前世的日子,杜流芳恍若置身梦中。梦中的刀光剑影已渐渐离她远去。背后的声音唤回了杜流芳的沉浸,“小姐,您怎么开了窗子,雪花都飘进来了,多冷啊!”若水捧了一件银狐大斗篷进屋,只觉屋中竟如屋外一般寒冷,心中起疑。抬眼一瞧,却是瞧见自家小姐正坐在窗子边,此时木窗大开,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花灌进屋来,冷得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三两步疾走过来,手脚麻利将窗子给合上。
没有冷风灌进来了,若水登时觉得暖和了不少。
杜流芳慢慢将视线收回,捧了一杯热茶,轻轻啜了两下。嘴角已经荡开了一个清浅似菊花的笑容。
“快把这斗篷披上吧。”若水走过来将手中的斗篷于杜流芳披好,又继续说道:“老爷少爷正在挑选聘礼,选个日子给贺小府送过去呢。小姐也过去瞧瞧吧。”若水脸上添了一抹随和和欣羡的笑容。
如今离哥哥跟贺小姐的婚期并不远了,看着他们能修成正果,杜流芳总算欣慰。遂点了点头,应道:“好,你随我过去一趟吧。”
院子来的雪下得并不大,但是却异常的冷。杜流芳的体质本就有些怕冷,出门之后更觉得冷了。紧紧裹了罩在外面的斗篷,杜流芳将帽子扣上,不让一丝风从脖子间钻进去。
杜流芳一直低着脑袋没有看路,却不想迎面撞来一个人。若水见那人板着一张英俊的脸,神色不对,吓得舌头打结,却也因此错过了提醒小姐的最佳时间。
杜流芳撞上了一个温热的东西,鼻子碰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撞得她鼻头生疼。杜流芳很快将脑袋缩回,眼角瞥见一抹宝蓝色的衣带,杜流芳忽的一惊,脑袋却越埋越深。但又一想,她干嘛这么怕他!
杜流芳猛地将脑袋抬了起来,面前的那张脸跟记忆里的某个影子重叠。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杜流芳的心又不规律地跳动起来。等她察觉之时,脸色已经有些微红了,杜流芳尴尬地低下了脑袋,却不敢再看柳意潇一眼。
至此也错过了柳意潇眼底蕴起的盛怒。
“杜流芳,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玉棠什么时候惹到你了,你竟然会派人去给她下毒!至今她还在病榻上昏迷不醒,杜流芳,你究竟有没有人性?”此时处于盛怒的柳意潇脸上青筋条条蹦起,原本温柔邪魅的桃花眼里却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眼中血丝遍布,生大如雷。
这样暴躁的柳意潇将杜流芳身后的若水吓了一大跳,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升腾起隐隐的不安。看来柳公子又要对小姐发脾气了。
极大的声音如响雷在杜流芳耳旁炸开,震得她心中猛跳了两下,心中的羞涩和莫名的欣喜瞬间被震得消失无踪。心头却被一股莫名的委屈感和愤怒感盘踞。“柳意潇,你什么意思,别把那些什么乱七糟八的罪名都栽在我头上,我担不起!”杜流芳的声音冰冷异常,犹如这漫天飘舞的飘雪。
柳意潇怒极反笑,“做了却不敢承认么?当日沈府有丫鬟瞧见府上有许府的丫鬟出没,紧接着玉棠就中毒了,你敢说不是你所为么?”这府上除开杜流芳,他实在想不到谁还会有这样恶毒的心肠。可是明明这人就是这样一副心肠,他却依然会对她牵肠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