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言自从被柳意潇带走之后,杜流芳身边没了个人吵,但是乐得悠闲。只是心头一直记挂着冷宫里高柔婉和五月的安危。
这天,她正在屋子里喂小狐狸吃茶,只见若水急哄哄上气不接下气从院子里跑进来。一进屋就口无遮拦地朝杜流芳唤道:“小姐,宫里传来消息,说五小姐昨个夜里死了。”
什么,杜流芳抓着狐狸毛皮的手一僵,没有意识到那长长的指甲戳得小狐狸分外不舒服。小狐狸凄厉地叫了一声,小小的身子猛地朝杜流芳怀里钻去。它的爪子刚好抓到了杜流芳的胳膊,杜流芳吃疼,松了松手,茶盏应声而落,跌在地上成了碎片。
若水吓坏了,赶紧凑到杜流芳跟前来,“小姐,您没事儿吧?”她仔细查看了杜流芳胳膊手,见没有被烫伤,这才放了心。看向杜流芳怀里那小狐狸的时候,清丽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泠然,都是这可恶的小东西!
那小狐狸似乎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儿,缩着脑袋呆在杜流芳怀里,可怜兮兮地望着若水,生怕这个发怒的女子一不小心就赏给自己一个爆栗。
看着小狐狸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杜流芳心疼地用手拨了拨它柔软的皮毛。这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若水从刚才的意外当中抽回了神思来,吞了一口口水,急切地道:“听说昨个儿夜里,五小姐邀二王妃去凉亭里赏花,却在糕点里下去。二王妃没有防备就中了毒,后来二王妃察觉到那糕点里有毒,忙叫人过来。五小姐被二王妃的心月复给推到柱子上一头撞死。而二王妃也在这场混乱中丧了命。这好端端的,五小姐怎就这么想不开去给二王妃下毒呢?”若水瞧着这碎作一地的渣子,心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虽然五小姐平日里老是跟小姐过不去,但是乍听她去世的消息,若水还是从头到脚一阵发凉。
大抵是源于对死亡的惧惮吧。
杜流芳听后,心头也觉得一阵冷意漫过。看来是杜若雪知道了那件事的内情,所以将矛头对准了二王妃,才会做出这样玉石俱焚的事情来吧。杜流芳历经两世,这个妹妹没少在自己面前表演捧高踩低的把戏,可是如今听闻她去世的消息,她的心头凉凉的,不知是何滋味。看着地上跌的粉碎的茶盏,杜流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慢慢道:“将这里收拾了吧。”
若水乖巧了点了点头,忙不迭拿了扫帚,将那些碎渣子扫到了簸箕里头。瞧着自家小姐陷入沉思的脸,若水默默地退出屋子去。
二殿下府上王妃和侧妃争宠一事如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京城里的大街小巷。起初皇帝也不甚在意,可是瞧着那一本接一本的奏折摆上案头,他也渐渐开始注意到了这件事情。这老二也委实有些不善打理后院。尤其是当他瞧见“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样的折子时,那隐在心头的那把火像是遇上了火折子猛地烧开了。
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后院都管理不好怎么能够管理天下,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委以重任?抱着这样的理念,第二日上朝只是皇帝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让二殿下领兵二十万镇守边关,若非紧急要事不得随意回朝。
这一决定让原本就风起云涌的朝堂立马掀起了轩然大波,皇帝这样的决定不是在告诉众人,这皇位是不算让二殿下掺和了么?于是那些拥护三殿下的大官小官掩嘴笑了,而那些拥护二殿下的却快要哭出来了。这二殿下委实运气太背了些,那触手可得的皇位竟然让两个女人给搅和了。而且最让他欲哭无泪的是,这两个女人惹下了这档子事后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赴了黄泉。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给二殿下收拾。于是乎二殿下顺理成章成为哑巴吃黄连的代名词。
且说大夫人乍闻自己女儿过世的消息,第一个反应是当口棒喝,眼前一黑,像是被别人重重敲了脑袋。紧接着的反应是那双平日里闪动这阴谋诡计的眸子流露出深深的不信之意。怎么可能,她女儿可是高高在上二殿下的侧妃,怎么会一下子就死了呢?她神色忽的一凝,浮出一抹深受打击的神色来。
看着大夫人深受打击的表情,传话的婆子急得也快要哭出来。“夫人,是真的,是宫里的嬷嬷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的,而且……二王妃也死了,还是给小姐下毒害死的。夫人,五小姐真……死了”刘嫂再三强调道,好似在说服大夫人,却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大夫人只感觉天旋地转,脑子轰轰作响,好似要炸开了一样。阿溪已经不知所踪,她能依傍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个女儿。可是现在忽然有个人告诉她,她的女儿就这样没有了,她怎么接受得了?
一股凉气从大夫人的脚底一直往上蔓延到了心口,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冻起来。明明自她瘫痪之后,双手双脚都没有知觉,可是她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她那早已失色的双唇不住地抖动起来,好似筛糠一般。
刘嫂瞧着大夫人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心头亦是一凉。老天对大夫人也委实太残忍了些,大女儿先是清白被毁、变成残废,甚至到了后来还下落不明;而这小女儿也是被三小姐给捻了错赶去庄子去,好不容易遇上了二殿下,以为就此翻身,可是没想到那荣华富贵就跟镜水中月镜中花一般虚无空幻。富贵荣华转头空,反被搭上了卿卿性命!可怜大夫人瘫痪在床,如今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哪里受得这样的打击?刘嫂的心开始泛起苦涩,大夫人实在太苦了。“夫人……五小姐已经去了,您自己要想开些,您这身子骨并就不好,莫要太过伤心了……”刘嫂怜悯地瞧着大夫人,苦苦劝慰起来。
不劝还好,这一劝,原本傻愣愣的大夫人好似想起了什么,丹凤眼里起了湿意,大滴大滴眼泪往外翻滚着,很快就打湿了她这张瘦的不成人形的脸。她那双原本不威自怒的丹凤眼却不知何时起早已没有了平日的半点儿精神。那被生活折磨地形销骨立的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丰腴水莹。那两鬓不知何时已经长满了白发。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妇人,如今瞧起来却跟老妪没什么两样。刘嫂瞧着一阵阵心惊,不知何时起,那个恍若神仙妃子的夫人却变成了这般。刘嫂心头一酸,眼里也起了湿意。她诺诺唤道:“夫人,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大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刘嫂赶忙用手帕替她拭去。可是大夫人的泪水鼻涕来得太猛,刘嫂根本来不及揩拭。“阿雪,我可怜的阿雪……”好端端的,自己的女儿怎么说没了就没了,怎么会这样?大夫人哭哭啼啼,但觉眼前发黑,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她那僵硬的身体竟然断断续续地抽搐起来。
刘嫂给大夫人擦拭眼泪的时候,却发现大夫人的身子竟然断断续续地抽搐起来,登时大惊。她抬头去看大夫人的脸色,那张脸惨白的吓人,没有了半点儿血色,两眼翻白。刘嫂吓得赶紧跳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夫人,您……您怎么了?”
大夫人再也没有半分力气回答刘嫂的问话,两眼继续翻白,就那样直挺挺晕了过去。刘嫂见大夫人就那样晕了过去,吓得捂着嘴巴大叫起来,那惊恐的尖叫声从指缝里流出。“来人啊,快来人啊……”她想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可是到了关键时刻那声音好似被卡在了喉咙里,叫出来的声音就跟猫叫一般。
这大夫人自从失势以后,世态炎凉,底下那些供她差遣的丫鬟婆子哪个对她尽心尽意?这会儿刘嫂喊了一半天,都没有应声的。这会儿她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生气了,撇下早已晕过去的大夫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地面窜到了门口,扒拉着嗓子猛吼,“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刘嫂这么一吼,终于有两个丫鬟不慌不忙地一前一后从下人屋里走出来。从那眼里透出来的散漫显然是不将刘嫂放在眼里。刘嫂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两个不知深浅的婢子,平日里散漫对大夫人不上心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大夫人人事不省,这些人还这样漫不经心的模样,刘嫂真想冲上前去给她们两个耳刮子。
可是她又竭力控制着自己,倘若将这两个人都赶跑了,那祥瑞院中真的是没人了!刘嫂死死盯着眼前那两个漫不经心的死丫头,将自己一腔怒火竭力压了下去,“快去喊人来,大夫人晕倒了,快让人去请大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