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流芳闻言,心道果然是出事儿了。不过这审讯的却是大夫人,莫非大夫人露出了什么把柄?这内宅只是如今是嫂子在当家,莫不是嫂子发现了大夫人动向不对,所以这会儿子父亲才会去祥瑞院审讯大夫人?杜流芳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赶紧跟管家一道往祥瑞院去了。
那管家一边提了灯笼给杜流芳照亮一边跟杜流芳哭诉道:“这回要不是少夫人,只怕老爷又给那狠心的妇人给害了。”
果然如自己所料,杜流芳眼里氤氲起冷凝的光来,心里一阵发寒。她刨根究底继续追问下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一边问着,不由得加快了脚程。
管家亦步亦趋在后面紧紧跟着,然后跟杜流芳解释道:“这回大夫人故技重施,想给老爷下药。可是这日常的膳食都是经过少夫人亲手打理之后才端去各院子的。这晚上九姨娘去厨房给老爷参茶,少夫人见她神情恍惚,有些不对劲儿。少夫人当时并没有做声,待九姨娘走后,便指使了人尾随着她,却没想这贼心的姨娘到了偏僻之处,竟然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粉来。掺在参茶之中,便端去给老爷喝。少夫人连忙赶到老爷院子里,制止了九姨娘的阴谋,恩威并施下,九姨娘才道出这其中缘由,原来这一切都是大夫人干的好事!”管家说道最后很有义愤填膺之感。
这管家在杜府一干就是一二十年,自然跟主子家有些情意了。记得前世大夫人一得势之后,便将这管家赶出了府,后来便也不知所踪了。杜流芳在心底凉凉一叹,这些个狠心的人,迟早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问清缘由之后,杜流芳不禁加快了脚步,恨不得能从背后生出一双翅膀来,只飞到祥瑞院去。
半盏茶功夫过后,杜流芳终于赶到了祥瑞院,这才到大门口,一个鬓发打着霜的中年男子就冲出门槛,老泪纵横地将杜流芳抱紧怀里,“我可怜的孩子,你总算回来了。父亲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杜伟紧紧抱着杜流芳哭哭啼啼起来,将自己平日里的尊严的严肃全都抛到一边。他真怕阿芳有个什么闪失,那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芸娘?杜伟此时此刻紧紧地抓住杜流芳不松手,好似他一松手,眼前的景象瞬间化为乌有,而眼前的阿芳也会化作泡沫消失。
杜云逸也搂着娇妻出门,见果真是自家妹妹回来了,也跟着父亲一般拥了上去,双手搭在杜流芳的肩膀上,一双琉璃眼中已经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掉下来了。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阿芳,如今京城里这么乱,你怎么还敢出城去!你知不知道爹爹这两天为了你的事都担心成什么样子了!”杜云逸顾不得抹眼泪就开始一叠声的数落杜流芳的不是。
哭肿了眼睛的陈妈、若水、五月也过来将杜流芳围住,更尖更厉的哭声在祥瑞院的上空久久不散。
杜流芳的情绪被众人带动起来,一想起自己这两天来所遭受的苦难,也抱着父亲和哥哥痛哭起来。“父亲、哥哥,流芳以后一定好好听你们的话,一定不会让你们为流芳担心。”杜流芳自重生以来,就不想让父亲和哥哥为她担心,也不想让他们卷入后宅的这些事情之中,可是显然自己做的还不够,自己的彻夜未归显然令他们太过情绪失控了。
大家抱在一起哭了好半会儿,这才渐渐收了哭声。贺氏站在门口,眼里也噙着泪花,就那样看着。杜云逸见了赶紧过去给她抹眼泪,温声道:“你这还怀着身孕呢,哭啥,对孩子不好!”
杜流芳这才擦干了眼泪,惊喜地道:“嫂嫂怀了小宝宝了?”贺氏嫁过来也有好几个月了,怀上宝宝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杜流芳笑眯眯地瞅着哥哥和嫂嫂,心道他们的爱情终于有了结晶了。
贺氏模了眼泪,对着杜云逸娇声道:“才没有的事儿,三妹能回来,嫂嫂这是开心。三妹,你受苦了。”
杜流芳摇了摇脑袋,这嫂嫂可真是哥哥的贤内助,看来当初订下这门亲事当真是没有走错路。
“啊……”正当一家子人和乐融融时,忽然听见一个分外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侧目,往那黑影幢幢的祥瑞院瞧过去。
于是众人从院子门口鱼贯而入,去祥瑞院一探究竟。
一个婆子面如死灰地从东厢的屋子里跑出,吓得腿脚发软地一跟头栽倒在石板上。不顾自己膝盖腿儿的伤势,摇摇欲坠站起身跌跌撞撞到院子里去,扯着破嗓子哭天抢地:“来人啊,快来人啊!”
杜伟众人意识到东厢房安置的正是被自家儿媳当场捉住现形的九姨娘,这会儿这婆子吓成这副模样,莫不是出了甚事儿?那婆子见有人来,像是忽然之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飞奔似的朝这边来,到了杜伟跟前,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一张苍老的脸早已泪痕遍布,满是惊惧和骇人。“老爷,老爷!姨娘她……”话不成句,又是一阵哭起,叫人委实模不着头脑。
杜伟瞅了那哭泣不止的婆子一眼,板着脸问:“到底怎么了?”
许是被杜伟的话给镇住,那跪在杜伟跟前的婆子双肩一抖,哭泣也跟断声儿了一样噎住。她重重吸了鼻子,这才咬了咬牙,鼓足勇气却又有些忐忑地垂下眼眸:“姨娘上吊了……”她咬着牙重重吐着字音,心里满是惶恐不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婆子这几个字像是块块石头重重敲击众人的心间。怎么这才一会儿工夫,她就上吊了?
杜伟气得青筋暴起,对着那表情有些木讷的婆子大吼:“你们是怎么伺候姨娘的,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九姨娘本身心地不坏,不过是受了大夫人的牵制。这会儿听闻她上吊的消息,杜伟心头除了惊讶还有些惋惜。他踢开了还掉着眼泪的婆子,踢踏着沉重的步子直奔东厢房而去。
刚刚婆子慌不择路,出门时并没有关上门。那敞开的一扇儿门在凉风之中发出轻微的吱呀响声,像是寒夜里躲在草垛里磨牙的老鼠的发出的声音。一盏烛火被灌进屋的冷风吹得将息未息,在这暗光的照映下,众人但见东厢房的房梁上悬着荀白色的布巾,一个圆木黑漆凳子被踹翻在地,布巾下,九姨娘衣衫端正、鬓发梳的纹丝不乱,整个脑袋往下沉着,一双星眸早已闭上,面色青白交加,脖颈上并没有留下挣扎的红印,双手自然下垂。倘若不是因为脸色太过灰白,看上去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样的场面早把府上那些胆儿小的姨娘丫鬟吓得够呛,有的捂着嘴巴厉声尖叫,有的双腿儿一软就要往地上跌去,有的双目瞪直有些难以置信……一时之间,祥瑞院的东厢之中众人乱作一团,各种声音杂陈其间,像是煮沸的油锅里被洒进了水,沸腾起来。
杜云逸在进屋之前,就想了随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他早有准备,进屋之后就捂了贺氏的眼睛,所以贺氏并没有瞧见这令人惊恐的一幕。
饶是杜伟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但这上吊还是头一遭遇到。见着面前的惨状,他的心也猛地抖了两下,哆嗦着唇道:“你们还不将九姨娘放下来!”
两个婆子抖着肩膀从杜伟身后闪出,搭了凳子一人拖了九姨娘的身体,一人战战兢兢将要条勒死人的布巾从九姨娘脖子间取下。将那布巾取下之后,那人像是大松了一口气,真是拍着自己的胸给自己顺气之时,只见九姨娘那张面如死灰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盯着那两只紧闭的眼,那婆子吓得呼吸一滞,趴一声从凳子上摔下来,跌得她**开花。
九姨娘从梁下取下来之后,杜伟又差人上前探了她的鼻息,果然是气息全无,不过她的身体还有些余热,身体也并不算僵硬,看来九姨娘的死绝不超过半柱香的时辰。
待九姨娘跟贺氏交代了这一切,杜伟就将其领到了祥瑞院的东厢。等着跟大夫人分辨的时候再请她过去,可是哪里会想的到,这好好的,九姨娘却自个儿上吊了?吩咐人将九姨娘抬下去之后,杜伟心头也是不舒坦,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九姨娘平日里也不是多坏的人。便吩咐管家好生将九姨娘安葬,管家应了之后,他这才觉得心安。
九姨娘的死,大夫人无论如何也是月兑不了干系的。想起之前大夫人在这府上兴风作雨,如今又趁着阿芳失踪想趁机死灰复燃。这么多年来,大夫人在府上做过多少的坏事儿,将他好好的一个家弄得家不成家?杜伟登时气得暴跳如雷,“走,去主院!”这一次,他一定不要再心软,该是找许氏清算总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