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逸携着自己的妻子出了大厅,一路小心翼翼护着贺氏往流丹阁去了。见贺氏一直垂着脑袋,一双黛眉微微蹙起,却不说话。那带着清愁的模样瞧得杜云逸心头一紧,“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恶心反胃了?”杜云逸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怎么怀孕就这么折腾人,这些日子,他的夫人可没少被肚子里的孩子折腾。吐得严重的时候,嗓子都哑了,杜云逸想起这些,心头就一阵难受,恨不得将贺氏肚子里的孩子拉出来,狠狠揍上两拳,让他好生听话,莫再恶心他母亲再塞回去。
贺氏拧着黛眉摇了摇头,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妾身瞧着这二妹一回来就找阿芳的麻烦,不是甚善茬,只怕日后府上有的折腾了。”贺氏是打心底里喜欢阿芳这小姑的,阿芳又是与自家夫君一母同胞,而那刚回府的二妹却是只听过夫君提及过一次,在心里面孰轻孰重,她自然清楚得很。这杜云溪一回来矛头直指阿芳,派头倒是十足,贺氏这会儿自然忧心小姑的处境了。
杜云逸闻言,见妻子担忧的是与自己一母同胞妹妹,暗想贺氏是将自己这妹妹放进心里的,不由心头一暖,倒也并不担心地说着:“你也就别瞎操心了,如今母亲和五妹都不在了,她即便是有那个心,也不会对阿芳怎样的。再说阿芳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而无还手之力之人。她与阿芳对上,怕是讨不到什么好。”杜云逸早些年对杜云溪还是颇有好感,自觉是三妹学习的对象,并时常规劝阿芳以二妹为榜样。可是这一年多来,她和继母所做的那些龌龊事早就耗干了他对她的好感。如今她重新回到府上,杜云逸也没表现出多大的热忱。甚至会狠心地想她怎么就活着回来了?
贺氏也见识过杜流芳的厉害,这会儿听了杜云逸的一番分析过来,更觉妥当,也就不将这事儿当做事儿了。笑嘻嘻挽了杜云逸的手,两人相互依偎着往自家院子里去。
杜流芳回到院子里,便让陈妈跟若水两人张罗起晚宴来。虽说皇上如今还在病中,不能大办一场,但总归是她第一次操持这些事务,自然也要做的有模有样才行。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府上倒是有现成的。叫厨娘过来报了菜名,再由杜流芳挑选一番之后,列出了清单再交回给厨娘。那厨娘便下去张罗着晚膳所用的食材了。杜流芳所挑选的食材也是跟陈妈打过商量之后才确定的,毕竟陈妈是府里面的老人了,各种席面也是见过的,菜色也比她了解一些。父亲强调过宴会不宜铺张,所以杜流芳统共选了二十余道菜。六盘凉拌菜系,十五盘热菜,还准备三道点心。
由于只是家宴,并无外人,也不需要张灯结彩、请戏班子来唱戏甚的,杜流芳就将晚宴的地点定在了大厅外偌大的院子里。那处地势宽敞,到时候也好施展得开。且如今已是春回,天气一日暖过一日,院子里栽种的那些花花草草,该开花的开花,该抽芽的抽芽,经过一个冰天雪地的严冬之后,见了院子里的这些正当时的花花草草,权当做是赏花了。
宴会总也得有个名目,所以杜流芳刻意差人将大厅外院子里的那些花草修葺了一番,又将自己院子里所栽种的小盆栽之类的也搬过去权当凑数。后来又想起了海棠苑里怒然盛放的海棠和二房里那娇羞婉约的栀子花,这些自然也没能月兑离她的魔爪。全都被她差人取了一两盆来放到院子里了。
收掇好这一切,杜流芳暗想着也差不多了。然后又派人通知了各院的丫鬟,告了时辰和地点,便算是无事了。忙了这一通,她的午休又给耽误了,索性闲着无事,去嫂嫂那里坐坐。
贺氏如今还在头三个月里,孕吐得很厉害,而且也常嗜睡,自发现有孕之后,哪天没有吐过?东西也吃不下,尤其是闻见油多或者带腥味的食物,就会恶心反胃。经过这一番折腾,她的脸已经瘦了一圈了。杜流芳去流丹阁的时候,贺氏正躺在床上安睡着,那皱着的眉头微微松下,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眉宇之间更显得温煦慈善。
下人犹豫着要不要叫醒贺氏,杜流芳却摆了手,让她别忙活了。贺氏好不容易歇下,叫醒她只怕又得一番折腾了,原本她是过来问下晚上的宴会还有什么缺的少的,她就忙着去添置。但如今这样的打算只好作罢。她静静地屋子里坐了一会儿,隐隐闻见一股清幽的花香扑鼻而来。那花香并不浓郁芳香,清幽得如同野菊花的香味,杜流芳一时来了兴趣,循着那花香瞧过去,便见离她不远的案台上摆着个镂空大插瓶,里面正插着一束开着小白碎花的花束。那上面还挂着清晨的露珠,新鲜得紧。
旁一小丫鬟笑捂着嘴,凑过来在杜流芳跟前耳语,“三小姐,这可是少爷一大早摘来给少夫人,可新鲜着呢。”小丫鬟晶亮的眸子里掩藏不住欣羡之意。
杜流芳也淡淡笑了起来,哥哥嫂嫂能这样和睦相处,那便是杜府之福了。
“阿芳,你不是忙着宴会的事儿,怎么有空过来?”说着说着,帘子外就闪进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来,一袭雪白色长衫更显得玉树挺拔,他的手中正捧着一个苹果大小的白花瓷碗,一股乳白色的热气正冒着,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团煞是好闻的香味,叫人闻之食指大动。
杜流芳站起身来,盯着杜云溪手里拿着的那瓷碗,细细辨认着这屋子里的香味,一股香甜的米香还有莲子百合的清香,这般的香气,怕是熬了很久吧。果然那碗里的粥已经被煮的稀烂,香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前些日子便听闻哥哥为了嫂嫂亲自下厨的事情,这会儿见着杜云逸脸上还沾着些灰不溜秋的锅灰,杜流芳终于相信了。狭促笑开:“哥哥对嫂嫂真是打心眼里好啊,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心生艳羡了呢。”
杜云逸面皮较薄,对杜流芳这么一笑话,脸色微微涨红,腆着脸进了屋。这会儿又思及杜流芳的来意,前阵子府上的事情都是自己妻子在管,阿芳头一次主持宴会,莫非是有甚不懂的需要请教?“阿芳,你嫂子这些天被折腾的够呛,你若是想请教,找府上些个老辣点儿的婆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