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五月,天朗气清,杜府后花园花叶繁茂,花开得有几分醉人。杜流芳扶了贺氏便往那厢走,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远。
女子皆爱赏花,没想到有人捷足先登,先一步到了后花园。那女子穿一身月白色的锦衫,苗条袅娜的身段让人心生羡慕,一头青丝仅用两只凤凰簪挽起,墨发如云般直泄腰间,素净的脸上施了一层淡淡的水粉,眸光深邃好似将心事掩藏。在杜流芳跟贺氏打量她的时候,那女子也抬起眸子来,见是杜流芳一行人等,她面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顺手折了朵开得正艳的花儿,娉婷过来。“原来是嫂嫂和三姐来了,美菱这厢有礼了。”她脆声说着,又恭敬地福礼,神色淡然,带着浅浅的笑容。最初时那冷若冰霜的表情已经退却,可是这浅浅的笑容叫人瞧着却是越发诡谲。杜流芳莫名心头一惊,她竟不知道这妹妹究竟再想什么。她明明看着她,可是她又像是透过她的灵魂,看到了别处,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恍若寒夜里的冷星,叫人心头有些不舒服。
杜流芳正是怔忪间,贺氏却大方地笑起来,“四妹何须如此多礼,没想到四妹也是爱花之人,竟比我们早来一步。既然如此,就一起走走吧。”
杜美菱又是一笑,“正有此意。”说完,她又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子,一副恭敬的模样。像是忽然瞥见了手里的一束花枝,又笑了笑,道:“这花儿名唤紫鹃,花香袅袅,有安心凝神之功效,最合适嫂嫂这样的怀孕妇人。”说罢,她不容拒绝得将手里的花束递了过去。
贺氏不疑有他,唤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将花束接了过来,又跟她道了谢,“那就多谢四妹了。”
“不碍事。”杜美菱朗若清风地笑开,笑容里竟不掺杂一丝杂质,眼里眉梢都写满了笑意。杜流芳心头一动,暗自发笑,莫不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这四妹瞧起来并没有什么地方不正常,是自己多虑了。
杜流芳在面对杜美菱的时候,心里总会冒出一丝愧疚,瞧着杜美菱诚心的笑容,杜流芳不由得心思一动,“看来四妹对于这些花儿了解甚多啊,早听闻花香各有功效,今日听四妹这样一说,流芳也有些心痒,不知四妹可否多给流芳介绍一些花以及它的功效?”
“自然可以,只要三姐不嫌美菱太多话就成了。”杜美菱行在前面,目光所及是一丛开得热闹的含笑花,花香四溢,香气若兰、花瓣饱满似玉,她随手一指,幽幽道:“这花唤作含笑,因其花开而不放,跟含笑而不语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得名,故有此名。这花香有凝神定气之功效。书中还有记载说将这花可以入茶,其花茶有活血通经、美容养颜之功效。有些大富人家的夫人小姐便是用此花泡茶,以保容颜不衰。”
贺氏听后,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小小的花儿,竟也有这样的作用,说来这花也开得奇,花开而不放,最奇特的是这花的名字,倒真是贴切。”贺氏凑过去,细细一闻,花香如兰,脉脉幽香。
杜美菱接着又指了一处开得正艳的蔷薇,“这蔷薇百合一类花香素有松弛神经、解除疲乏之功效,嫂嫂这些日子也够折腾,这些花香对于嫂嫂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她伸出手,摘了两枝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贺氏连连应是,“四妹懂得可真多。”
杜美菱只是一笑,并未多做解释。将后花园逛了一通下来,贺氏身后跟着的那丫鬟怀里已经抱了一捧花了。见天色已近黄昏,众人这才作罢,分道扬镳去了。
这日,杜流芳用了晚膳,正欲让下人打了水沐浴,却突然听见一个凄惶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三小姐,三小姐……”
若水本在一旁欲伺候杜流芳沐浴更衣,听见那凄惶的声音之后,忙不迭打帘子出来,刚走出了屋子,便见一个粉衫绿裙的丫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地跑来。若水定神一瞧,竟是少夫人跟前的粗使丫头,她赶紧迎了出来,“你不在你夫人跟前伺候着,怎么跑这儿来了,莫不是出了甚事儿?”若水见她神色不对,心头也跟着慌乱起来。
那丫鬟大声哭出来,“夫人……夫人小产了……”那丫鬟像是被什么给骇着,浑身打了一哆嗦。
什么?若水闻言,脑子里像是什么要炸开一般,“是不是你弄错了?”今个儿小姐还过去瞧了少夫人,她精神上佳,没有半分小产的征兆啊?怎么突然之间,会传来这样的消息?
粉桃见若水一脸难以置信,急得快要哭出来,“这等子事儿粉桃岂敢乱说,你还是将你家小姐找来吧,老爷他们都过去了。”
杜流芳在内厢房里将这丫鬟与若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当头棒喝,嫂嫂这些天食欲上佳,精神也大好了,怎么会忽然之间就小产了呢?杜流芳心头一慌,她也顾不得洗漱沐浴了,将衣衫系好,随意往发髻上插了只珠钗,便急哄哄出了屋子。见若水跟前站着的小丫头面色凄惶,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她忍不住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地怎么会小产呢?”这些日子,杜流芳一有空便会过去陪着贺氏聊天解闷,就是为了要让她保持愉悦的心情。她自认为妥善地很,那贺氏的小产又是因何而起?
粉桃一脸茫然,只是一团哭起,“奴婢也不晓得,粉桃是守门丫头,今日少夫人用了膳,便歇下了,谁知才睡去没多久,少夫人突然大喊大叫起来,粉桃赶紧跟着几位姐姐进了屋,见少夫人身下一滩血迹,这才晓得,少夫人小产了。”此时当真奇怪,这几日少夫人睡得比以往都熟,食欲也长进了不少。大少爷还高兴地说要给她们这些伺候的小丫鬟加月例,可是哪里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