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在杜流芳和杜云逸的陪同照料之下,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向那日一般大吼大叫,可是每每思及跟自己无缘的孩子,她还是会沉默下来。杜府的人并没有告诉贺氏她的孩子是被杜美菱害的,底下的婆子丫鬟也是被敲打过的,近段时间内不会东窗事发。等贺氏知晓之后,杜美菱只怕已经被送到庄子里去了。这两地隔得远,贺氏又不是个心狠的,定然不会亲自去庄子一趟找杜美菱算账。
将杜美菱送去庄子里养着,已经是不小的惩罚了。
杜流芳跟父亲商量之后,未免夜长梦多,当天晚上就让下人收拾了杜美菱的行李,翌日清晨便招了马车接杜美菱去庄子了。临走时,杜流芳给了杜美菱五十两银子和一些干粮。知道庄子里日子清苦,毕竟是自己的妹妹,杜流芳也不想她受太多委屈。
杜美菱不肯接杜流芳手里的东西,冷哼道:“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穿肠毒药,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杜流芳也不恼,这几天她被折腾地够呛,也没再跟杜美菱多说废话,“爱拿不拿,路上冻着饿着,可别怪我这做姐姐的。”这东西是她当着众人的面给的,她就算要下药也不用这样明目张胆吧?杜美菱又不是一个笨丫头,自然是晓得的。只不过是心头意难平,说话跟她冲一两句罢了。
杜美菱也没再硬气地跟杜流芳犟嘴。她之前也见过从庄子上回来的杜若雪,虽然脸色还好,但是瘦的皮包骨头,由此可推想庄子上日子的清苦了。能将银钱握在手,她多少也过得舒服些。杜美菱虽接过了东西,但是对于杜流芳这个人她依然恨着。她时刻牢记着前世自己的悲惨遭遇皆是因她而起。自然没有给杜流芳什么好脸色,她一转身带着包袱溜进马车之中,再也没有掀车帘。
清晨之中,车夫的马鞭高扬,随着一声轻呵,马蹄摩擦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哒哒传响,经久不绝。直到那马车驶出老远,杜流芳都还能听见一阵有规律的哒哒声响。杜流芳伫立在杜府后门良久,清晨的微风习习吹来,梳理着她额前的碎发。杜美菱走了之后,杜流芳心头有着说不出的空落落之感。若水见马车已经瞧不见了,看了眼依旧驻足远眺的杜流芳,催促道:“小姐,四小姐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是啊,走远了,她这一走,或许真的是永远也见不到了。杜流芳心头浮出莫名的悲凉之感,她摆了摆手,“嗯,回去吧。”
一个月之后,贺氏的身子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之下已然大好,面色红润好似要掐出水来。李浩宇替贺氏把了脉,眸子里已经蕴起了一丝笑容,“看来少夫人恢复的不错,精神也还好。少夫人可以去屋外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了。”
贺氏柔着声跟李浩宇道了谢,八面玲珑地道:“这还少不得李大夫的功劳,这些日子不是李大夫的精心照料,哪里恢复得这么快?只是,李大夫,当初这孩子是怎么掉的?”前些日子她一直纠结着小产里头,却从未思索过这孩子是如何掉了的问题,这件事情问大夫,应该是最妥当的。
杜流芳立于一旁眼皮一跳,跟李浩宇使了个眼色,笑着过来将贺氏扶好,“嫂嫂,这头几个月的孩子很容易掉的,所以孕妇是千万马虎不得的。”杜流芳含糊其辞,并未跟贺氏说明原因。
李浩宇心领神会,淡笑着道:“正是如此,少夫人不必担心,您还年轻,早晚会有的。”
见问不出甚所以然,贺氏也不再多问。李浩宇走了之后,贺氏难得有心情,说是好久没有去街面上瞧瞧了,也想去趟一趟热闹。杜流芳自然乐意相陪,李浩宇说嫂嫂如今应该出去多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如今正好嫂嫂有了心情,她自然是乐意的。姑嫂两人收掇一番,容光焕发出门了。
今日杜流芳穿了鹅黄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明艳动人的并蒂莲,腰间系着一条豆绿色织锦宫绦,衬得纤纤柳腰不堪一握。杜流芳这两年很长个头,如今还不足十五,却已跟贺氏一般个头了。杜流芳由着嫂嫂折腾画了淡妆,又重梳了如意髻,髻上仅簪了只贺氏送得荷花白玉簪,整个人瞧起来葱女敕如水,素雅当中又透着丝贵气。贺氏瞧着杜流芳这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很是与有荣焉,一副吾家有女出长成的模样。
贺氏今日穿了件喜庆的缕金百蝶穿花大红绸裙,样子时新,领子上绣着精致一排红梅,剪裁合体,衬得其人高挑出众。贺氏又重梳了白合髻,淡扫蛾眉,与杜流芳并肩走着,举止亲昵,外人一瞧俨然是大方之家的姐们却并不往姑嫂方面去想。
“嫂嫂,你总瞧着我笑作甚?”瞧着贺氏古里古怪的笑容,杜流芳最开始还不觉得甚,可是一直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杜流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朝贺氏问道。这笑容里带着几分杜流芳读不懂的狭促,杜流芳不禁疑惑起来,莫不是自己有甚不妥之处?
贺氏捂了嘴打趣道:“没想到我家阿芳收拾出来竟这般清丽月兑俗,竟把那些闺阁小姐全比下去了,难怪表哥下手那么快,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啊。”杜流芳和柳意潇的婚事已经敲定,如今只等着杜流芳及笄,便可嫁入柳府了。自己这小姑向来是素面朝天,衣裳也只穿些素色的,以前她倒是没有多留意,可是今日打扮出来,只觉眼前焕然一新,心头不仅微微叹道,那柳家的表哥倒是个有眼光的。
杜流芳的脸色稍稍一红,“好端端的,嫂嫂怎打趣起我来了?前面有家玉石店,专买玉器首饰的。嫂嫂出门时不时嚷着要买些个簪子手镯的,咱们不妨过去瞧瞧。”眼见前面的一家玉石店铺,杜流芳成功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