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乐很是受伤,精神上的强大支柱轰然倒塌,让他万念俱灰。走在回果园的路上,他恨不得路上一个人也碰不到,可是在这大忙的季节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让他很不自在。尤其是还听到有人说,他在范宝发家被金柱给踹倒了,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大哀有大怒。
马小乐颜面尽失,觉得起码的尊严被践踏,一时也怒不可遏,他狠狠地咬着牙发誓:狗日的金柱,老子到时就不趁你的心!
这几天,金朵家很热闹,门口还常停着辆小轿车。马小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金朵,希望她改变主意。两人又来到了最常去的河堤大缺口里。
“你真的要嫁给那瘸子了?”马小乐很哀伤。
金朵有些难为情,支吾着说不清个什么。
“金朵姐,你不是说要等我两年的么?两年后我当上村长你就嫁给我。”马小乐眼巴巴地看着金朵。
金朵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
马小乐哀叹起来,点了支烟,闷头抽着。
金朵也很难过。她是不愿意听金柱的安排,嫁给那个叫陆军的瘸子。可是前阵子她爹胸口疼,金柱带他到县医院一查,是个大病,得动手术,要花好几万,可是家里根本就没什么钱。难道眼睁睁地看着爹等死?金朵很伤心。这时金柱说只要她肯嫁给陆军,就会得到一大笔钱,帮爹动手术,活他一命。就这样,金朵动摇了。金柱一看有门,就隔三差五地带些金朵喜欢的东西,手表、香水、耳环和项链什么的,都是她想要的东西。金柱告诉她,这些都是陆军买的。金朵一听就要摘下来,金柱说还摘啥,戴都戴了。金朵哭了,金柱又告诉她,说只要她愿意嫁过去,到时陆军的家人还会帮她安排到县人民医院去工作,在高楼大厦里上班,舒服着呢。其实金朵对这些并感兴趣,她只是惦记着爹的手术费。到最后,她决定牺牲自己,一方面救爹一命,另一方面也成全罪该万死的金柱吧,谁让他是自己的哥哥呢。
马小乐的一支烟抽完了,金朵才开始说话:“小乐,其实我……我……”
“行了,金朵姐,别说了,我不怪你。”马小乐把烟**踩进了泥土,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我马小乐总有一天会做比局长更大的官,比他家跟有钱!”
“小乐,你别怪我,我……”金朵支吾着,“我……我让你再好好弄一次,好么?以后你要是想的话,就到县上找我,我还给你弄,行不?”
马小乐一肚子的悲愤,哪里还有心思搞这门子事?“金朵姐,你就别说了,我说了不怪你,你去享你的福吧!”说完,他走出了堤坝的缺口。
刚走没几步,堤坝上就传来了金柱的嚎叫:“马小乐你个狗杂种,都到这时候了还勾引金朵,今天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呶!”
金朵一看金柱来了,赶忙朝堤坡上跑,要上去拉住他。可是金柱早已跟饿虎似的冲了下来,直扑马小乐。
气恼之下的马小乐也奋力反抗,可他根本不是金柱的对手,一个回合不到便被金柱掐着脖子按倒在堤坡上。“小杂种,我掐死你也没啥,花几千块钱就能摆平一切,你信不?”金柱恶狠狠地说。
马小乐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但眼睛却喷火似的瞪着金柱。
“你个小狗日的还敢瞪我!”金柱边说边抓起一把泥土塞进了马小乐嘴里,接着又抓了一把死命地往里塞。
马小乐觉得泥土已经到嗓子眼了,连口气都不能喘。好在这时金朵跑到了身边,她死命拽着金柱不让他掐马小乐,可她那点力气根本不凑效。
情急之下,金朵张嘴就在金柱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金柱疼得“哎哟”一声松了手,气得一脚把金朵蹬翻。
金朵也一点不含糊,瞬间爬了起来抱住金柱的腿,“哥,我都答应你嫁给陆军那瘸子了,你还要咋样?”
金柱搓着手腕直咧嘴,“疯了,疯丫头,帮着外人咬你哥!”
“你要是把人给掐死了,我也不活了!”
听了这话,金柱想了想,扭头对马小乐吼道:“今个看在金朵的面子上,我饶了你这条贱狗命!”
马小乐呕吐着,将嘴里、嗓子眼里的泥巴吐了出来,舌头被挤破,泥血水流满了胸前。他大口地喘着气,此刻他有的只是愤怒,他真想长一张河马的大嘴,一口把金柱吞下去,让他变成屎。
“金柱,你个狗日王八蛋,简直就是畜生,脸畜生都不如!”马小乐张大了嘴巴骂着,泥水夹着血水不断喷着,就像一只刚从地下钻出来的小恶鬼,“金柱你给我听着,我骂你了,我就骂你这个狗日的东西了,畜生啊!来吧你,有本事就掐死我!畜生,畜生不如啊!”
金朵望着马小乐惊呆了。金柱也有点傻了,自小到大,他哪里挨过这样的骂?不过他看着马小乐的样子有点瘆人,还有,马小乐的眼睛里似乎也要流出血来了,这样的人是真不怕死的。
可是,金柱毕竟是个暴烈的种,马上就捋起了袖子,弯腰抓起一块石头,“好你个狗杂种,想死还不容易么!我今天倒想看看你脑袋有多硬!”
“哈哈哈……”马小乐大笑起来,“来吧,你个狗日的畜生金柱,你才是狗杂种呢,我骂得痛快,死了也痛快!”
金朵心如刀割,死死抱住金柱的小腿,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哥啊,你要是再打马小乐,我真的就去跳河,死了也不嫁!”
金柱虽然气恼,但看看金朵好像也疯了,想想自己以后还要指望陆军揽工程赚大钱,可不能让陆军娶金朵的希望落空。于是,他踢开金朵,“你马上跟我回家,要不我立马砸死他!”说完,便扔了石头往回走。
金朵一看,连忙爬了起来,掏出手帕给马小乐擦了擦,哭哭啼啼一路踉跄,回家去了。
已经崩溃了的马小乐还在骂着,“金柱,你个狗日的……”
直到骂得没了半点力气,马小乐昏倒在河堤上。
早已听到动静的村民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马长根。马长根和胡爱英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河堤上,看到了几乎没有人样的马小乐,心疼得直落泪。
“狗日的金柱,今番老子豁出一条命也得去讨个说法!”马长根抓起一块石头要去找金柱算帐。胡爱英死死拉住了他,“他爹啊,你惹得起金柱么,赶紧把小乐弄回家去,别让孩子有了三长两短的啊。”
马长根恼愤地叹了口长气,眼角流出了两行老泪,“我操金柱他老娘的,干嘛下这么狠的手呐!”说完弯腰蹲下来,让胡爱英扶着马小乐到他背上,颤颤巍巍地背着回了家。
马小乐的事情,很快在村里传开了。人们都很同情他,可都畏惧金柱,所以只能悄悄地安慰安慰马长根和胡爱英:碰上金柱这么个茬,能算就算,只能忍了。
除了马长根和胡爱英,最心疼马小乐的要数柳淑英了。这个外冷内热的良家妇人,已不自觉地把马小乐当成了自己的小男人,她觉得马小乐的出现,是命中注定的,她从心底里接受。
柳淑英心疼马小乐,不是因为他身体上的伤,而是担心他精神崩溃。柳淑英也是有文化的人,她家老一辈都是私塾先生,知道马小乐被金柱这么一打击,心理上肯定受不了,搞不好一蹶不振,这辈子就算是完了。那种情况她可不愿看到,她想让马小乐更有出息。
从内心上讲,柳淑英想去看望马小乐,作为庄邻,去看看其实也没啥,可是她心里有点虚,觉着很不自在。而且,她平日里跟马长根和胡爱英他们来往也不多,上门多少回显得唐突,所以她只有默默地为马小乐祈祷。
想上门看马小乐的还有一个女人,张秀花。她还好,毕竟是村长的女人,和村里哪家都能多说上几句。可是因为和马小乐有了一腿,所以心里也虚得很,再加上还有马小乐的对头金柱,她怕去看望马小乐会引起他的不满。
张秀花便通过赖顺贵问话,探探马小乐到底咋样了。赖顺贵也不知道,说这两天村部也在商量这事,马小乐毕竟是小南庄村村部的人,出了事村部应该去看望看望,以村部的名义去看,估计金柱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即使有意见也得去,这小南庄村作主的怎么说也是村委会,他金柱再有能耐还能压过村委会?
张秀花一听便对赖顺贵道,“那啥时去看马小乐啊?”
“明天吧。”
“我也跟着去瞧瞧。”
“你瞧个屁,我们村部去看望,你算个啥。”
张秀花很扫兴地拉了下脸,“我不是看马小乐这孩子挺不错的嘛,前阵子帮咱家忙活了那么多。”
“那也得等以后的,明天不能去。”赖顺贵翻了一眼,“明天你要是去了,时间隔得太短,那金柱能没意见么?”
张秀花想想也是,便摆摆手道:“去去去,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