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父亲上班走得急,落了一份重要的文件在家里,兰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可更巧的是家里当时没有人,她思前想后的犹豫着,考虑了半天最后只得交刚巧没有课待在家里的我。
那是一份重要的合同,我顾不得收拾自己,连饭都没有吃一口,拿了文件直接打车去了公司。
那天的车出奇的难打,好不容易打到车,又遇到了堵车,我穿着运动鞋,跑了好几条街道,几乎是要断了气,可气喘吁吁站在接待室的门口的时候,我有些后悔,想起了父亲的警告,湿哒哒的衣服粘在身上,又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我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一直很厌恶我干涉那些涉及公司相关事宜的任何东西,很多东西我甚至不能多看一眼。我有一种错觉,他在防备我,他似乎怕我,怕我从他那里掠夺什么,可我从来就没存过这样的心思。
前台接待处是个披着栗色大卷的时尚女人,可毫无疑问的是她压根不认识我,我解释了半天,说我是王洋的姐姐,说我的父亲是董事长王达显。可她只是摇头皱着眉鄙夷的瞅着我,最后高傲的仰着脑袋从牙缝里轻蔑的挤出几个字:有没有预约?
肠刮肚的想了半天,可偌大的王氏集团竟然也找不到一个我认识的人。文件的密封袋上用大红章子标注着绝密,我又不敢随便交给人,只能打了电话让父亲来取。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而就在这看不见尽头的漫长等待中,我竟是那么鬼使神差的遇到了苏墨琛。
那时候,我们虽然刚刚大一,也不过十九岁左右的年纪,可他早就跟他的父亲混迹商场,有着同龄人身上罕见的睿智与稳重。
我从不怀疑我和他是有缘分的,就如张爱玲所言,那样的时间里,不早一分钟,也不晚一分钟,我就那么恰好的遇到了他,不是别人。
那天他穿了件灰黑色的西装,配了根银白色的领带,虽然隔了这么些年,可仔细想想,他那时的模样,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青草的味道,竟然还是那么鲜活的的存在于我的记忆。
只是那天,我好糗,而他对我也没什么好脾气……
当时,我在会客室里焦急的等待着,抱着那沓文件来回踱步,不知往返了多少次之后,再回身,却猛地撞上一堵“软墙”,还因为脚下软软的触感,我被吓了一跳,向后躲去的瞬间竟然一下子摔倒,文件月兑了手,袋子被扯开,里面的东西散落满地……
而他也没有绅士的想要拉我一把,只是将吸管从嘴边拿开,淡淡的道,“你是关系户吧!”
我抬头,鬼知道那时候我怎么还会去注意他手里的饮料,可我清楚的看见那插在杯子里的吸管的顶端积了一小滴红色的液体,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那应该是番石榴,火红的番石榴汁。
他抬起脚尖,低头冷冷的看着黑亮皮鞋上那个突兀至极的运动鞋印子,残忍而又嫌弃的对我说,“否则怎么会有人愿意雇了你,难道是怕公司不倒闭?”
“对……”我想要道歉,可面对这个年龄相仿,居高临下的少年,却是压抑的说不出那么简单的三个字。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他笑。
大概还想说些话,他张了张嘴,可我的肚子却在这时候一点不客气的叫了一声。
没吃早餐,又跑了那么远的距离,不饿才见了鬼。
我脸上烫的要命,苏墨琛微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却是扭头就走。他再没有给我说话的时间,更没有给我道歉的机会。
接待处那个披着栗色大卷的时尚女人拿着面小镜子打量自己精致的妆容,冷眼旁观,我依旧坐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竟然也忘记要站起来这回事。
悲伤,委屈都在那一刻泛滥,没有原因,直到父亲王达显急匆匆的下了楼。
“怎么回事?”看见满地凌乱的文件,父亲毫无疑问的很生气。他扭曲着一张脸,恶狠狠的质问。我那时一定被吓坏了,因为他那模样多年后仍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胆战心惊。
“王总!她……我……”栗色大卷尴尬的搓着手,凑在父亲的身后,无措的陪笑。
可父亲没再说第二句话,只是狠狠的甩了我一个巴掌,“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你有什么用?”
……
我捂着红肿着不像样的脸冲出公司,在大街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飘荡了大半天后,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