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己还了!”沈默淡淡的接过了布包,看了看鬼脸的眼神,忽得转而微笑道:“可还愿意留在别院,守卫沈家,守卫夫人?”
“老爷……不怕我是内应?”虽然看不到铜面具下的表情,可鬼脸的声音透着那么的讶异!
“你若是内应,今日只需脚下慢上一步,我就己经痛不欲生了!”看了看身边的周芷儿,沈默又转看着鬼脸道:“你若肯留,我便信你!”
鬼脸略一犹豫,猛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鬼脸愿为老爷、夫人效命!”
“好!把枪与铜雷发还给他。”沈默一挥手,解除了四下的警戒,忽然却又一皱眉头问道:“远图呢?怎么没见人?”
“属下在……”王远图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这才注意到他正靠在尾车的车轮上,手中犹握着陨铁枪,枪尖还指着一名断了双腿的刺客。
王远图胁上的藤甲被常遇春一脚踹得瘪了老大一块,骨头断了怕是不只一根两根。凭着手中的陨铁枪,却坚持着守在丫环婆子们的车外,还杀了三人,伤了一人。
“你们都是刘聚与常遇春的手下?”望着那名刺客,沈默审问道:“说出来饶你不死。”
“呸!”
一口带血的浓痰飞了过来。好在那人伤后气短,被沈默从容闪过。他顺手一挥,便有两枝三棱刺狠狠得扎进了刺客胸膛。
“我也觉得这些人不能是普通山贼。”北面的情形沈默己经查验过,竟是没有一人逃跑,全都拼了命缠住这里的飞虎队员,直到全军覆没!所以才会令到南边险象环生。他疑惑的看向钟哲安道:“那是哪里来的这么些死士?”
钟哲安思忖了一会儿,只好道:“咱们沈家在盱眙崛起,想来也得罪了不少人,许是常遇春他们伙同了一些沈家的仇人,共同举事的罢。”
这时候,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方才还是万里的晴空,不知何时飘来了老大的一团乌云,压得低低得,好象就要跌落下来一般。
“刷!”得一道闪电之后,“轰隆隆!”的一道雷声传来。天上竟就这么下起了雨!
“老爷,你听!”钟哲安隐隐得听到远处连续传来的,不再象是雷声,却象是自家的铜雷正在一连串儿的爆炸!
“全体上车,转回去!”沈默也听出了不对,立刻发令道。
这时日己经过了立春,虽说己算是春雷,不会象冬日打雷那么诡异。可这场雷雨还是来得怪极,把大地浇得湿透之后,竟又忽得停了!
乌云也象是从来没有来过一般,空中又恢复了清清的蓝色。若不是地上还有些水渍,倒让人有些疑心,方才的那场雨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老爷,前面有骑军!”
沈默所在的车走在前头,正看到十余名骑军慌不择路的原路返了回来。
“开火!”沈默再不犹疑,直接命令道。方才那一地的百姓,死伤枕籍。对于这些杀良的元军们,无论是什么理由,都留他们不得。
马车并没停下,而是伸出了五枝火枪喷射出了铅制的锥形弹丸,弹丸的尾部也有个锥形的凹陷。就象吹箭一般,更有利于它的射程与攻击力。
十声枪声和一连串爆炸响起,那些元军便再没一个能骑在马上的。
“前面来的可是钟领队么,老爷可无恙?!”
对面一列车队驶了过来,马车前头高声叫唤着的,却是莫风!
“我没事!”听到莫风的呼唤,沈默一头雾水,难道家里出了事?急忙叫停了车子。
对面来了三辆车,一共来了怕是有三十多人。莫风与何福从车上跳下迎上前来,看到沈默这才松了口气道:“院子里出事了,我们担心老爷,这才禀报了老太爷,带了人手出来接应。”
听到是禀明了父亲,那便是家人并没出事,沈默也放下心来。动用三十人以上的武装,的确是需要沈默或是沈真授权。但是沈默很好奇的是沈真为什么会授权给莫风与何福出兵。
“马房的沈贵被人杀了。杀他的是小毛头……”莫风解释道。
“小毛头?那不还是个孩子么?”沈默不由一愣。
“人虽不大,心可够狠的,把沈贵在铡草刀上铡了,头就挂在马棚里。亏着听人说,沈贵还有心过两年招了他做女婿呢。”莫风叹息道:“好在看门的守卫精明,看到小毛头身后沾了血迹,查问之时,他拿着把匕首想硬冲山门,被留住了。”
“这怎么回事?”沈默越发疑惑起来。
“小毛头供认出——他是姓华的。”莫风叹息道:“定远华英超被咱们灭了之后,华英超的儿子华云龙便带了些残余的家人去了外公家的驴牌寨,谁知驴牌寨又被咱们打了下来,华云龙的外公也死在咱们的铜雷之下。这华家便跟咱们结下了血仇。”
“哦……看来今日行刺的,恐怕就是华家,驴牌寨和刘聚、常遇春这三家的残党!”
沈默这才明白了这次伏击的来历。扮鸟叫传讯被赵长生听出破绽的那次伏击,想来也该是他们或是他们中的一股。只有这三家血仇似海的人,才会在大冬天的时候,埋伏在野外的土窝子里等候自己的到来。
“对了,老爷,您的刀我给寻回来了。”莫风转身又回去车上,拎着屠龙刀双手捧还给沈默。
望着他手中的屠龙刀,沈默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屠龙刀在莫风的手中,泛动着暗红色的花纹,这分明是认了主的屠龙刀才有的情形!
就算是沈默自己,也要傻瓜一般的叫上一句咒语,它才会出现这种情形。而现在,它就在莫风的手中隐隐得血波翻腾!
“你是如何寻回这刀的?”沈默握回了宝刀,似乎一切如常,只是那血纹仍是不住得翻滚着。
“说来倒真有些蹊巧。”莫风皱起了眉头道:“我们审了小毛头,知道他昨日把老爷出行的消息传了出去,生怕有人对老爷不利。便率了众人追上来接应。路上迎面跑来一群百姓,把咱们的车队挡了下来。”
“后来呢!”沈默有些着急道。
“那群百姓的后面,还有一班骑军追杀,属下见着道路被堵得结实,正想着先杀了元军,打通了道路,再追老爷。却见到那为首的一人,握着老爷的屠龙刀,正砍向一名骑着驴,抱着孩子的妇人!”
沈默自然是见过那名妇人的,点了点头,示意莫风继续。
“属下来不及相救,见那屠龙刀一刀斩下,将那妇人同她怀里的孩儿,俱都斩成了两断!”说到这里,莫风叹息着道:“属下心中愤懑,便从怀中掏出铜雷,要炸死那个领头的。便在这时,见着他得意起来,举着刀刺向天空,还不断狂叫着什么好刀!宝刀!……可谁知……”
“怎么?”沈默几乎要一脚踹向莫风,好让他快些揭开谜底。
“可谁知还没等属下的铜雷出手,天上倒先降了道闪电,正劈在这刀上!只把那领头儿的连人带马俱都劈作了焦炭一般。接着便是一通闪雷,凭空又下起了大雨来!”
沈默先前也觉得这雷雨来得蹊巧,再一听这个情形,更听出了些怪异。低头思忖了片刻,猛得一抬头道:“走,去那里看看!”
可儿忽里的尸身早己经烧得面目全非,身边的马匹也是烧得焦糊,后面一些,是那妇人与她怀中的孩儿,俱都被斩断了身躯。那匹驴子却安然无恙得站在一边,悠闲得甩着尾巴。
地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半分血水也没留下。望着远处又是吓又是被淋得,瑟缩着的百姓们,沈默长叹了口气,命人寻些引火的物事,砍了些树枝点起火堆给众人烤来取暖。
车驾中有现成的炊具,家丁从远处的塘中打来了水,煮了几大锅方便羹给众人补充些热量与体力。那些劫后余生的人们缓回了些精神,悲恸得哭声这才开始响了起来……
望着四下寻找自己亲人尸身的百姓们。寻到的便腿脚一转,哭得昏天黑地。还没寻着的,便怀着希望,一边找着一边暗祷着千万莫要找到!
望着那一母一子两人的尸身,静静得躺在那里半日,却无人来看上一眼,沈默疑惑得拉过蹲在火堆旁镇静得烤着火的一家人问道:“这母子俩怎么无人来认?家人是死得绝了么?”
这一家人显见得是吓得不轻,神色却不凄惶。看来是家人并没有什么损伤。听到沈默相问,望了望那母亲的面容,摇了摇头道:“这娘俩俺们都不认得,该当不是俺们村的。许是过路的罢。”
“玉兰!八戒!”
正在这时,一名和尚慌慌张张得跑了上来,一下扑倒在这母子的尸身边上恸哭起来。
“你认得她们?”沈默疑惑道。
“回老爷的话,这是小僧的妻子与儿子。今日本是陪她娘俩回外婆家,可谁知……”
“你是何人,哪里出家?”望着一名和尚自称是这家子的丈夫,虽然这事倒也正常,可沈默心里还是有些违和。
“小僧洪济,在于觉寺出家。这是小僧的妻子高玉兰与儿子高八戒。”赵福生跪在地上,望着妻儿的遗体一阵阵心惊。这一趟出门,老婆死了,儿子也没了,岳父高彬长老还不知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于觉寺?!”沈默眼光一凝,追问道:“你寺中可有个朱重八,法号洪武的?”
“小僧确有一位洪武师弟,只是近年他出外云游化缘,久不在寺中了。”
望着这个叫洪济的和尚一脸悲切,答得却是坦然,沈默点点头,转身便要走开,口中却不禁喃喃道:“高八戒?八戒不是该姓猪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