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府,坐落在“王府街”之上,因为宴会是夜里举行,离开燕禧殿后,两名身穿四兽麒麟服,銮带绣春刀、银鎁瓢方袋的随侍亲卫就像是幽灵般出现,跟在红发男人的身后,后面的两名酷哥表面上一丝不苟的跟从主人漫步前行,纵然心底早已对红发男人肩头,那小巧柔软的一团毛茸茸东西表示了极大的好奇。
以主人的性子,该对小动物……没任何兴趣才对。
小猫小狗之类的可爱动物,在主人眼底,就跟石头树木没任何区别,哦,不对,应该是天下任何东西在主人眼中都是石头树木一般索然无味。
今日……
两个人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夜色,月亮并未打西边升起啊……
满月复疑团吞入月复中,待出皇宫,景仲就将小女乃猫丢在了轿子里,他也坐了进去,闭目小憩。
抬轿子的侍从,在看清主子扔进去的小东西后,脸色跟那两个酷哥一般……
吃惊错愕。
呆滞沉默。
倒是坐在轿子中的当事一人一虎,红发男人闭目沉思,红色的发丝微微垂下,盖住了他的面容,遮掩住了他的情绪,让人无从猜测。
小女乃猫,却在跟新主人打道回府的这段路上,心一直都噗通噗通,心跳如擂鼓。
她紧紧张张的一路都在瞄着那家伙的侧脸,生怕这家伙一个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直接把它掐死抛尸荒野或者扔到护城河里?反正也没人发现不是吗?
索**情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遭。
他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它。
就这么一人一虎,相对无言,直到轿子停下,清歌才发觉,轿子直接被抬进了王府内。
“殿下……”外头传来一声淡淡的谨慎的呼唤。
“恩。”
景仲不轻不重的回道。
清歌只感觉身体被人拎起,它就像是小猫般,被人掐着脖子拎了出去,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不是说我是母的吗?不能温柔一点吗?
它张牙舞爪的扑腾了半天,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抓到,搞的清歌直接放弃挣扎,就那么挂在半空自暴自弃。
过了垂花门,再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就到了一所大厅,大厅内摆放着古朴古香的家具,由于是冬日,还燃着暖炉取暖,放了四盏白瓷蟠龙灯和两盏青花和粉彩油灯用作照明。
一名身穿红绫袄青色掐牙背心,梳着简单包包头的婢女站在厅内,一见景仲入内,当即福身问道:“殿下,用晚膳吗?”
“恩。”
将掐着脖子的小女乃猫,随手丢在了暖炉旁边的小炕上,清歌被摔得是七晕八素,等她整理好大脑的思绪,却见那边的黄花梨木饭桌上,七八道精致的菜肴已经上桌,那个男人沉默的开始用膳。
不发一语。
清歌眼巴巴的看着那些菜,开始流口水。
今天是冬至,景仲吃了两口卤羊肉,就着馄饨,再喝了两口暖和的桂花酒,顿时心肺皆暖意洋洋。
完了后,将那碗丸子甜汤喝掉。
他扫到那个小东西两只眼珠子瞪的溜圆,整个儿在放光。
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盯着桌上的食物。
只是,他,故意没有吭声。
清歌巴巴儿的看着某个臭男人沉默的吃完饭,它心想,恩……我表现的这么乖巧,也没有在主人吃饭时叨扰对方!这么乖会不会有奖励?是不是等会他吃完了轮到我用膳?
景仲吃完后,淡然的吩咐婢女开始收拾桌子。
诶?撤掉了?
难道要给我重新做一桌。
这臭男人……人不错嘛。
清歌喜滋滋的眉开眼笑,一边心想,哎呀,像我这么节省的人,不介意吃你剩下的食物(反正他只用筷子夹了两三口羊肉)。
要麻烦厨师现在重新给我做一桌多不好意思啊。
可是没等她开心完三分钟,那边婢女蕊珠询问道:“殿下,是否立刻就寝?”
“恩。”
又是一声淡淡的回应。
小女乃猫在这边直接傻眼?
啥?
这就睡觉?
开玩笑吧,我,我可还没有吃饭呢?
眼见那臭男人完全没有要管它的意思,就又拎着它往卧房走去,清歌还没从无语中缓过神。
一直到步入卧房,那臭男人又把它随手往地上一丢,好在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它没有被摔疼,只是又一次七晕八素,有了经验后快速回神,清歌眨巴着眼睛,这就瞧见那死男人开始宽衣解带,黑色的宽袍广袖就这么随手被扔在地上,露出只着中衣的精瘦结实身体,红色的长发在夜晚像是火焰一般,散落在白色中衣的身后,格外……美。
景仲缓缓钻进被窝,淡定的拉上被子,开始睡觉。
清歌从刚才美男宽衣解带的美景中回神,才激动的想上前问问。
娘希匹的!
老子还没有吃饭呢?
你这就睡了……
它已经一个月没吃饭了。
身体恢复清醒,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要通过吃饭补充能量,快快恢复成年瑞兽的躯体才行。
没什么力气,迈着歪斜的步伐到床边,努力的顺着床柱爬上去到枕头边,却发现这混蛋已经睡着了,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它顿时傻眼!!
这就睡了?
你是沾枕头就睡的吗?
垂头丧气的跳下床打算远离这个混蛋,却在小爪子开门的一刹那,鼻腔呼吸到刺骨的寒风,它陡然响起,那家伙虽然很讨厌一直拎着它,却好歹没让它吹到冷风。
现在……这天气?
清歌认为身子骨娇弱的它此时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房呆着吧。
至于饭。
恩。
已经一个月没吃了,再少吃一顿也饿不死她!!
悠悠的关上房门,瞅了瞅床上睡的很熟的那个混蛋!!
索性一个翻身,在地毯上选了个好姿势,趴卧着,也开始睡觉。
十分钟过去,丝毫没有睡意,清歌十分不甘心的瞅了一眼床上盖着厚厚棉被,一看就暖和的要命的床铺!她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凭什么我没吃饭还要睡地上?
他吃饱了还睡的暖和的床?
不公平。
宠物也是有人权的!
迈着小碎步向床榻那边挪去,一边挪,一边想,那家伙睡着了,就算我现在上去偷偷的趴在被窝的角角,他应该也发现不了,明早在他醒之前,只要我离开不就行了?
小女乃猫毫不迟疑的又顺着床柱爬上去,小身体十分谨慎小心的、蹑手蹑脚的顺着床沿儿往床中走,本来想走到床尾占个小窝,但考虑到床尾一般是脚丫子的地方,它才不要过去,万一被熏晕怎么办?
谨慎的到中间后,它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的一个角,然后一溜烟的钻了进去,露出雪白的小脑袋在外面。
啊,那家伙已经把床弄的这么暖和了啊。
盖着被子的小女乃猫,腻意的喵呜一声。暖和之后,睡意逐渐袭来,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趴好,也开始睡觉。
景仲从决定睡觉到现在,实际上,根本没睡。
他在思考很多问题,同时在观察小女乃猫的行动。
思考的问题包括,这只小女乃猫就是一个月前的白虎,这一点准没错。但是……它从哪里来?为何会说话?从万丈深渊落下而不死想必是白虎的某些力量救了它?
只是现在又为何变成幼兽的模样?看它之前在燕禧殿呆呆傻傻的样子,想必才苏醒不久,这个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目前的它,暂时不能开口讲话,这又是为何?
白虎这等瑞兽不可能在人间乱跑,一般都是琅琊山和龙虎山那些高人养的。
它当时骂的人中有个“师父”,这“师父”又是谁?
能养白虎的,必然是有大神通之人,可这师父并未寻找失踪的白虎?
各种疑团将景仲的大脑填的满满,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景仲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又听到小女乃猫细微的抖了抖身体,又快速关上门,接着爬到了他的床上,他觉得……它可真有意思。
做贼似的爬到他的床上,这就算了。
睡着之后竟然还敢把身体缩过来,跟鹌鹑似的靠在他的怀里?
尊贵如他,可没有要跟这小畜生同塌而眠。
他微微掀开被子,恶劣的想伸手将这个小女乃猫拎着扔到窗外,冻它一夜!
却在手指尖触及那软糯的身体时,顿住了。
软绵绵的毛皮,模起来是极其舒服的,身体也很柔软,腻意的趴在他的怀中,睡的格外香甜。
明明是只小老虎,却像极了猫。
惹人怜爱的幼弱。
幼弱?景仲忽然为脑中冒出的词语感到汗颜。
这家伙幼弱吗?
一想起月前落入他房内,那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那嚣张的伶牙俐齿,那张牙舞爪的形象,景仲对那个深刻的记忆不由得一阵挑眉。
对怀中的小女乃猫,那仅有的一丝怜惜化为乌有。
手都伸到它的脖子上了……又顿住。
景仲微微无奈了半分。
罢。
睡吧。
仅这一次。
明天必定把这个可恶的小女乃猫给丢出去。
连日来的疲惫,让景仲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临睡前的他那么想着。
空气中燃着香味儿扑鼻的檀香,伴随着暖和的被窝,这一晚的睡的很香,还在做着美梦的清歌,正在睡梦中便惊觉一阵凉气陡然袭来,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恩?发生什么了?正迷糊糊糊间,便觉脖子一紧,被人拎起。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做了一个可怕的抛物线,正如流星般的往某个点飞去,这让清歌焦急的大叫:“啊嗷……”
没等声音结束,身体就啪叽的一下,掉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
刚推开门准备踏步而入的婢女蕊珠端着洗脸铜盆,顿时一个惊呼,嘴巴张的简直能塞下一颗卤蛋,一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心疼,眼睛瞄了一眼屋子内的主人,她没敢乱动,老老实实的端着铜盆进去放好:“殿下,洗脸水已经打好。”
蕊珠是九皇子的贴身婢女,从九皇子回宫之后,她就担任着这个传闻中的“邪王”之仆。
她一直都看不透这个少年,也不敢妄自猜测主人的心意,更不敢恃宠而骄。
他在府中素来都是冷冷淡淡的,可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那个被殿下昨晚带回来的小白猫……这一夜,她也没有好好休息,特地连夜询问了宫内的好姐妹,小白猫的来由,得知前因后果后傻眼,殿下竟然,竟然从云妃手中抢了这个宠物,不过也不算抢夺,殿下说是他的。
事情可真复杂。
但是看昨晚还有今晨的状况,这小白虎……真的是殿下的吗?
蕊珠总感觉,这小白虎曾经开罪过殿下,不然,昨晚……没给饭吃,今早,又直接从房内扔出来?!
这可是瑞兽白虎啊,倘若曾经是他宠物,就算不当小祖宗似的供起来,那也得一日三餐大鱼大肉好吃好喝……
呃。
看了一眼起床穿衣的九殿下,蕊珠额头滑下一颗冷汗,阴沉不定暴虐残忍的血红魔王……说不得这样子对待宠物才是他的个人风格?
那个性……
蕊珠完全不能想象殿下抱着小女乃猫在怀里逗弄,或者备一桌大鱼大肉讨好它。
清歌啪叽被扔的整个身体一下子粘在了冰凉的地上,它用力的爬起,抖了抖身体的毛,晃掉了沾着的草屑,结果发觉脖子,脖子被扭了一下,清歌那个委屈啊,一边熟练的左右扭着脖子活动筋骨,一边伸出左爪,指着房子,破口大骂:“嗷呜喵喵啊啊嗷嗷*&%¥@¥%%……”
骂的咬到了舌头才发觉,娘希匹的!忘记不能说人话了。
她的愤怒在瞬间又转为了无语凝噎问苍天。
贼老天,你为何这么对我!!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今日天气不错,大清早的,便有小鸟从天空掠过,清歌眼睁睁的看着那小鸟从空中落下一颗……黄白交加的新鲜的冒着热气儿的……鸟屎,直挺挺的落到它的眉心,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啊——”凄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