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个府邸,坏事传得快,好事也传得快。同理,对于赵小茁来说是好事的,对于别人来说就未必了。
姚姨娘刚哄翊哥儿睡着,芯兰就轻手轻脚地进来,跟她耳语几句,就见姚姨娘目光一冷,拍着翊哥儿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咬牙气音道:“真的?”
芯兰点点头。
姚姨娘脸色变了变,起身招呼乳娘过来,就带着芯兰出了里间。
“你说怎么回事?七爷今儿又去梨香苑了?”一出来,姚姨娘就急切问道。
芯兰抿了抿嘴唇:“这个奴婢不好说,不过听说好像是原本七爷要在书苑接见端王爷的,不知怎地端王爷没来,七爷得了空便去了梨香苑。”
端王爷没来,七爷就去了梨香苑。
姚姨娘微微眯起眼,像是自言自语道:“难道那野丫头跟七爷和好了?”
这次芯兰没说话,武嗣侯和哪个姨娘好不好,她不敢妄加评论,尤其还牵扯到武嗣侯。所谓隔墙有耳,谁又知道他们今天一番话有没有被其他人听见或传出去。
不过姚姨娘却不这样认为,她把芯兰此时的沉默当做一种默认,认可了她的推测,正打算说什么,就见孙妈妈掀了门帘进来。
“怎么坐在堂屋?这儿不冷吗?”孙妈妈一边把月兑下的披风给芯兰,一边看向脸色难看的姚姨娘,“这是怎么了?”
芯兰忙小声跟孙妈妈大致说了遍事情。
孙妈妈倒显得很平静:“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给堂屋添个炭盆来。”
芯兰应声下去。
孙妈妈又站在里屋门口看了眼睡得正熟的翊哥儿,轻手轻脚走到姚姨娘身边坐下:“就为芯兰说的那事置气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姚姨娘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妈妈,你说我容易吗?这才几天啊?七爷又去了梨香苑,我就搞不懂了,那小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好?七爷天天这么念着她。”说着,她把帕子拿出来拭了拭眼角。
孙妈妈满眼疼惜拍了拍姚姨娘的背,安慰道:“今儿不是七爷得了空才过去的?我看也不过是凑巧罢了,指不准一会就来看翊哥儿了。”
一提到翊哥儿,姚姨娘渐渐止住泪,泪眼婆娑地看向孙妈妈像抓住一丝希望:“妈妈,您说七爷今儿真的会来看我和翊哥儿吗?”
孙妈妈好似点头又好似摇头,晃了晃脑袋:“一会我叫芯兰去问问。”
听到这句话,姚姨娘的眼神顿时黯然下来:“我知道七爷去了梨香苑不过夜是不会回书苑的。”
孙妈妈无声叹口气,实在不忍看到姚姨娘这副失魂的样子,坚持道:“一会我就叫芯兰去书苑,你也别把事情都往坏处想。”
姚姨娘木木地点点头,起身准备进里屋,蓦地转过身,抓住孙妈妈的手,用近乎狂热的眼神看着对方:“妈妈,你说是不是我们上次下手太轻,七爷根本没把翊哥儿安危放在心里?”
一听这话,孙妈妈吓得赶紧把手捂住她的嘴,拉到刚才的位置坐下:“我的小姑女乃女乃,你疯了吗?这样的话怎么能说出来?”见对方低着头不说话,语气缓和了几分:“你要说七爷不在乎翊哥儿,我都觉得替七爷叫屈。翊哥儿病的那几天你又不是没看见,七爷天天往我们院子跑,不管公事多忙都来看翊哥儿,还叫白管事天天亲自送药膳来,最后还叫来宫里太医院的人来给翊哥儿瞧病。哦,有件事还忘了说,那天你哄翊哥儿睡觉,我送白管事回去时,白管事给了我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说是给翊哥儿的,若不够再去账房支取就是。”
一口气说到这里,孙妈妈顿了顿:“所以,你不能说七爷不在乎翊哥儿,他是你儿子也是七爷的儿子,又是长子,七爷怎会不爱?只是平日里忙于公事,没时间陪你和翊哥儿罢了。”
这话放以前,姚姨娘估计早就息事宁人了,可她发现自从王府这位四小姐抬进府后,一切都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翊哥儿才痊愈,武嗣侯便去了梨香苑。
难道只有等翊哥儿病了,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姚姨娘越想脸色越差,孙妈妈似乎也看出她的心思,不等她发作,就把火灭了下来:“我知道,你觉得七爷不如以前在乎你们母子俩了,不过你也得为七爷考虑考虑。这姨娘也不是他要抬的,是太后下得懿旨,虽说不是个大事,可她老人家的话谁敢不听?你也别再计较什么了,翊哥儿病的那几天我见七爷连梨香苑的门槛都没踏过,可见你在七爷心里还是有分量的。”
总算是这番话让姚姨娘脸色稍稍好转:“可我现在就是见不得七爷去梨香苑,一听到梨香苑三个字,我都恨得牙痒痒。”
是气话也是心里话。孙妈妈没想到姚姨娘对武嗣侯的感情这么深,她无声叹口气摇摇头,夫妻间的事外人总归不好插嘴,何况她还是个下人。
“行了,你也别气了,气坏身子谁来照顾翊哥儿。”
最后想想,也只能拿翊哥儿来压住她的妒火。
似乎这是唯一也是凑效的办法,姚姨娘只是抿了抿嘴,点头应下。
只等屋里恢复宁静,孙妈妈才出去叫了芯兰进来:“你务必把七爷请到这边来跟姚姨娘吃个晚饭。”
芯兰愣了愣:“可,可是,七爷这会在梨香苑呢。”
谁都知道,这会都快申时了,自然武嗣侯人在哪里就在哪里吃晚饭了。
孙妈妈语气有些着急:“这个我当然知道,你去找就这么说。”说着,她伏到芯兰耳边嘀咕了几句。
芯兰一脸恍然的样子,一面听一面点头:“好好,我知道了,妈妈在屋里等着就是。”
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院门,一路往梨香苑的方向跑去。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时赵小茁跟武嗣侯闹气别扭,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上次药粉的事。
“你明明就是不信任我,才会将整件事情迁怒于我。”赵小茁声音不大,可语气明显很是不满。
武嗣侯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倔强的豆蔻女孩,竟一时语塞。
自他被封为异姓王爷后,再没有人敢如此大胆跟他说话。但话说回来,他确实也是查过之后,才知道冤枉了赵小茁,这不登门致歉来了。
当然他堂堂王爷,怎会低头认错,不过态度缓和,轻声细语,代表他已经放软姿态。但眼前的人似乎并不买账,大有争个子丑寅卯的感觉。
“那你说怎么办?”他声音沉沉的,也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那怎么办?他竟问她要怎么办!
赵小茁突然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尖锐:“七爷,您是一家之主,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争辩就算了,竟然还还以颜色。
武嗣侯哪里被女人这样对待过,就算有姚姨娘在,她也不敢对他说半句不敬的话。
眼见两人间的气氛紧张起来,武嗣侯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就听见外面传来禀报,说翊哥儿身子不适又在哭闹,请他过去看看。
“无理取闹!”武嗣侯丢下这句话就一脸愠色离开了。
落在原地的赵小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地蹲了下来,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怎么好好的,又吵起来?”辛妈妈是明白人,看武嗣侯出去时绷着的脸就知道两人又闹别扭了,急忙进来看看。
不过等她进来时,赵小茁的面前的地上已经湿了一小片。
“四小姐怎么哭了?”这一哭倒把辛妈妈吓到,她忙上前拉起蹲在地上的赵小茁,扶到榻上休息,又叫柳月沏杯新茶进来。
赵小茁还在哭,她觉得这一次似乎要把满心的委屈,在省城的委屈,来京城后的委屈通通哭出来。
辛妈妈从未见过她如此悲伤,有点不知所措,小心翼翼问道:“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七爷走时,一脸怒气的样子,又闹什么别扭了?”
赵小茁只是一味哭,摇着头,不肯说半句话。
正好柳月端了茶盅进来,一见她这样,搁下托盘就要上前问个究竟,却被辛妈妈挡下来:“你先把茶放这,一会四小姐累了要喝水的。”说着,她就把柳月往外推。
柳月倒也算配合,只是无声问了句:“四小姐怎么了?”
辛妈妈给她使了个眼色,又摇摇头,示意出去说话。
两人坐在堂屋,一面注视屋里的动静,一面压低声音说话。
“让四小姐一个人先冷静一下也好。”
柳月着急道:“好好的,怎么又闹翻了?”
辛妈妈轻摇一下头:“我方才叫缨儿去准备晚饭去了,哪里听到屋里动静,倒是你,你不是一直侯在门口吗?也没听见?”
柳月咳了声:“本来我是侯在门外的,可临时白管事那边来了人,说新买的绸缎料子已经拿回来了,特意吩咐要梨香苑的先去挑,我本来找妈妈您去的,转眼没看到你人,又不敢托别人去,万一拿回来小姐不喜欢怎么办。只好叫了个小丫头在门口顶着,我就去了趟库房那边,这不才赶回来。”
真是越忙事越多。
辛妈妈叹口气:“你把那丫头叫来,我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柳月也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