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茁第一次感受到被押回去的滋味。她在马车里被三个婆子看着动弹不得,柳月也被人押着坐在后面一辆小马车。马车一路飞奔前往武嗣侯府。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对于姚姨娘有真凭实据的抓奸,武嗣侯并没有当下给赵小茁难堪,相反这个男人平静的出奇。这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隐隐感觉不好,尤其是赵小茁,她害怕得东西更多。
自从出事后,她一直没见到辛妈妈,接着就是柳月和平生,似乎这三个人一下子凭空从府里消失一样,任凭她如何打听,就是打听不到他们的下落。除此之外,武嗣侯也没再踏进梨香苑一步。而梨香苑的下人里里外外都被换了,要说唯一留着的,就是红萼。
赵小茁不习惯陌生人在身边伺候,就把红萼调到自己屋里。她想这是白管事的人,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找白管事帮忙。
只是事情好像就这样无声无息不了了之了。一晃夏季就要过去,不过秋老虎还在发威,天气还是热得很。
赵小茁想起后园子湖边是个纳凉的好去处,便带着红萼去那走走。
因为秋季,白天的时间逐渐缩短,大概申时二刻之后,太阳就开始西落。余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是给后园山色披上一层金纱,美不胜收。
赵小茁贪婪呼吸空气中略带青草芬芳的香气,努力压制心头涌上的一阵酸涩。她是被冤枉的,可是武嗣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王姨娘,听说七爷又娶魏将军家的八小姐续弦了。”趁着没人,红萼凑上前小声嘀咕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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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话音刚落,她心里不知怎的没来由抽痛了一下。
“红萼,你在这边等着,我想一个人去那边走走,一会就回。”赵小茁没等对方应声,就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朝后园深处走去。
真没想到,武嗣侯这么快就选上续弦的新夫人了。赵小茁心里苦笑,果然当初武嗣侯承诺续弦给她只是哄她开心而已。想想也是,她不过是四品官员家的庶出女儿,论家世背景、论嫡庶有别,哪一样她都无法和魏将军家的女儿比。
赵小茁如实安慰自己,心里却像拉出个豁口,呼啦啦灌进冷风一样,寒心不已。甚至怀疑,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小产,没能跟武嗣侯生下一男半女才被嫌弃了。
胸口没来由地抽痛,让赵小茁蹲了下来,她把头埋在双臂中,无声地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回头,她知道武嗣侯一定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看着她。
“妾身走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她不着痕迹擦干脸上的泪,站起身福了福,尽量保持平静的声音说话。
武嗣侯“哦”了声:“既然累就回梨香苑歇息。”
说话间,他已走到她跟前。
赵小茁不敢抬头看他,生怕自己再忍不住落下泪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唯一剩下那一点点自尊是她自己的。
“你为什么不抬头?就这么怕我?”武嗣侯的声音听不出从前的一丝柔情,冷酷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赵小茁知道他在为难她,紧紧攥着手中帕子,退后两步,福礼告辞:“妾身不打扰七爷兴致,这就回梨香苑了。”
说着,她低头快速越过他,却冷不防武嗣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紧紧箍住,任凭赵小茁怎么挣扎也不放手。
“你放手,放手,你弄疼我了!”赵小茁挣扎着叫道。
武嗣侯就像没听见一样,手上的力道又多了几分,提起她往林子更深处走去。
“严谨泽!你都要娶魏将军家的八小姐续弦了,何必还跟我纠缠?”赵小茁知道这话说出口,她和武嗣侯之间就彻底完了。
武嗣侯果然顿了下,松了开了手,一瞬不瞬盯着她,嘴角一勾:“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啊。”
虽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武嗣侯的态度再明白不过。赵小茁深深吸了口气,她觉得屈辱,觉得委屈,觉得有些话今天不说,也许以后再也找不到机会说了。
她看着武嗣侯一双星眸,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从没对你有任何不忠。我承认当初我不该叫辛妈妈去找方晟,但是找他并非我本意。实不相瞒,我怀孕时去百草堂确实有碰到过方晟,但那次是他和夏二小姐一起去的,就因为被夏二小姐碰到,她要我彻底离开方晟的方法就是要我离开京城,我说我办不到,她就一而再再而三威胁我。我跟她协商无果,就想要方晟去劝劝,我想她喜欢方晟,多少会听他的话,只是……”
“只是你还没说,就被逮个正着。”武嗣侯挑了挑眉,露出玩味的笑容,“看来正巧。”
赵小茁知道这番说辞武嗣侯是不会信的,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七爷,你不信我不要紧,这些事你可以叫人去查。我只是想知道你把辛妈妈和柳月她们俩怎么样了?”
武嗣侯冷哼了一声:“有些事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顿了顿,又道:“赵小茁,如果我不念跟你的情分,你觉得你还可能平安无事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赵小茁猛然抬头,视线被模糊一片,她哆嗦下嘴唇:“你不相信我?”
武嗣侯背过身,声音有些沉:“如果我不是武嗣侯,也许我会谅解你,但现在不可能。”
说完,他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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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嗣侯大婚的日子定在十月初八,眼见只有十天时间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忙开了。唯独梨香苑一片冷清。
“王姨娘,查到了。”红萼刚刚从白管事那边帮忙赶回来,一进屋就凑到赵小茁跟前,小声道,“不过事情有好有坏,您想先听哪个?”
大局已定,赵小茁觉得好与坏又有什么差别,连头都没抬一下,轻声道:“你顺着说就是。”
红萼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白管事说柳月和平生只是被七爷打发到城郊一个店铺帮忙去了,不过时间有些久,估模等今年过完看看能不能回来。”
算是个不坏的结果。
“那辛妈妈呢?”
红萼犹豫了半天,低下头,压低声音道:“奴婢也是听说,出事当天辛妈妈为了躲避跟踪,马车行驶得太快,一不小心翻进护城河里,到现在都没捞到人。”
也许生,也许死……赵小茁宁愿相信辛妈妈是顺着河流漂出去,被好心人救了,也不想去想最坏的结局。
“行了,就这样吧。我知道了。”赵小茁神情淡淡的,又埋头下去看书。
红萼叹了口气,原本想离开,又转身回来,大着胆子说了句直白话:“王姨娘,莫怪奴婢多嘴,以前奴婢刚进府时白管事就告诫过一句话,叫高门深似海。奴婢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不过奴婢觉得七爷也有他的身不由己,您若真有心跟七爷重修和好,就应该趁现在,不能等到魏府小姐进了门,成了夫人,您的机会就更少了。”
赵小茁想了想,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红萼临走时,摇了摇头,显然自己主子没把方才那段话听见去。
其实赵小茁不是没听进去,只是她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无法勉强自己接受和不同女人分享自己男人的生活,都说武嗣侯是个不讲情面的男人,她算领教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冷漠,她也好趁早死心。
大婚如期举行,鞭炮声不绝入耳。
当浩浩荡荡的迎亲队排满了府前整条街时,赵小茁站在远处的庭院默默地看着,直到新娘和新郎被人围着去拜天地,她才轻轻转身离开。
或许是南柯一梦,赵小茁陷入黑暗之前,她确实听见一个男人的嘶吼,也听见慌乱的脚步,只是一切的一切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听见一个人不停地啜泣声,她才缓缓醒来。
“小茁,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妈妈了。”
突然起来的拥抱,让赵小茁震惊之余,细细打量眼前的一切——白色的天花板,淡蓝的拉帘,还有淡淡药水的味道。
一个月后,赵小茁才办理了出院手续。也就是这一个月她终于明白自己怎么穿越过去的,原来是包厢里的为庆生,不知哪个白痴送来九十九颗氢气球作为礼物,总之不知是他们玩得太嗨还是包厢里气氛太热,氢气球突然爆照了。然后赵小茁在这场意外中撞伤了脑子,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基本被判定为植物人时,她却奇迹般苏醒了过来。
真是狗血不能再狗血的剧情。
可赵小茁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是回到了梦寐以求的现世,可那个时代的记忆还留在脑海里。
窗外正是金秋时节,她记得自己也是在这样一个时节结束那场痛苦的婚姻。
只是每每想起,她总在回忆当初抱着她嘶吼的男人是谁?
是武嗣侯吗?
赵小茁淡笑着摇摇头,她永远记得他那句话——
他说:如果我不是武嗣侯,也许我会谅解你,但现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