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95章 鄙视

作者 : 月荻江枫

晚膳送到房中,有了张公子的嘱咐,我的仍然是吩咐庖丁煮的白粥,而张公子很是自信,不用环儿盯着,定不会出事。

青瓷碗中腾腾冒起白雾,碎成肉糜的鸡肉并棕褐的香菇丁,隐在晶莹的米粒中,缀上点点青葱,一碗香菇鸡茸粥散发出香味。

边舀起一小勺,想到从前家里的规矩,便顺口问道:“王爷在哪儿用膳?”

“这几天朝中事务繁杂,王爷还未回府。”环儿露出安慰的笑,凑到跟前低声耳语:“新婚头里,王爷若是在府中,定是到姑娘这儿来啊。”

我意识到此话包含了多少忌恨与怨恼,也只笑笑,对他的心思也没必要逢人就说,毕竟一心一意向着自己的夫君,才是世人所期许的。

喝完粥,在窗口踱了会儿,环儿帮我置好浴盆,放好热水,就要上前帮我宽衣,我一怔,回头望一眼屋门,“帮我支倒屏风。”

这个要求把环儿说愣了,继而“噗嗤”一笑,“姑娘这也……”

我也不说她,只是坚持着,她便竖起一道雪白的屏风,口中却“哎哟”一声,“这当口里头用这么素的东西不好,撤了重换个吧。”

“不用不用,我就喜欢素的东西,我要的,不碍事。”

周身一片氤氲,我沉浸在里头,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转瞬间松垮下来,完完全全躺在浴盆里,任由轻柔的热水一寸寸抚模我的肌肤。

抬眼,透过素白的屏风,周遭的一切像梦一般。看着看着,梦境里出来个人,宝蓝的宽袍,我顷刻惊叫起来,环儿跑进屋正撞上他,“王爷。”一声,就跑到我跟前,“姑娘有什么吩咐。”

见得他一步一步向近处走来,我暂且管不上环儿,只冲着他说:“王爷请驻足。”

他轻笑,脚下却不依,依旧走过来,我吓得将身子抱成一团,全部躲到水下,紧张地看着他渐近的身影。

他从屏风上探个头出来张望,我低头一眼,这水清澈无比,我躲着也没什么用,可依旧蜷着,心里忖度他吃软不吃硬,便又请求了一声“王爷先在桌边一坐,妾身一会儿就好。”正迎上他饶有兴致的眼神,心中如猫爪抓挠一般别扭。

“罢了罢了,就依你。”见得他在屏风另一面坐下,心中才舒坦了。

手臂划出几朵水花,转头跟环儿说:“好了。”她便递来长长的白棉布,我犯难地看看屏风,再让他出去必是不肯,只得这样。从盆中站起,咬着唇,知道他必兴致勃勃地盯着屏风上勾勒出的身形看,可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张开双手,让环儿将我裹紧。

果然,他见沐浴已完,绕过屏风走来,湿漉漉的长发披在刚擦干的肩上,淅沥沥滴着水滴,我低下头,盯着他步步逼近的靴子,双腿不住向后退。

“砰”环儿带两个丫鬟收拾完,出门轻扣上门,我的腿正碰在床沿上,火辣辣的疼一下子袭来,我“呀”一声坐在床上。

“怎么了?”他跨一步坐在我身边,顺着我的眼,正看到半青紫半结痂的小腿。

“唤环儿来上药。”说完我就向着门准本喊。

他一手覆在我的嘴上制止我,一手将我的双腿捞起,搁在他的大腿上,“我来就好。”

我六神无主,只得指指床头橱柜上那个瓷瓶,里头都是清淤解毒的草汁,“有劳王爷。”

“说得这么生疏。”他头也不抬,左手微扳右腿,使得腿肚半朝上面,右手伸出两只手指探进瓶内,带出草汁,点在受伤的地方,又用手掌均匀晕开,我一手紧抓胸前棉布边角,一手撑在身后。他的手掌粗糙坚硬,碰在伤处,我连连吸气,不如环儿,可他亲自上药,我还得感恩戴德,虽然这伤也是他造成的。

他埋头涂草汁,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我敏感地觉得自己越来越紧张,再这样下去,定被他听见,忙开口闲聊,“王爷是打哪儿来?”

“宫里。”他干干脆脆地回答,手上一点也不停,“回京后许多事情等着处理,在东暖阁一待就是一天,太子现在的境况你也知道。”

我浑身一颤,脑中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他还在套我的话,不假思索一句“妾身不太知道……”双腿在他怀里,猛一抖,原本在伤口上的草汁被洒在他的袍子上,“妾身该死。”

他抬头示意我不要动,正见得我双手交握在胸前,背死死靠住床栏,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全应天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要不我讲给你听听。”

“妾身不想知道。”此话一出,又逆了他,定是不好“王爷若是想讲,妾身也乐意听。”

他古怪地盯着我,将我盯得我手足无措,“不愿听也罢,不谈这个。”

屋里很是尴尬。我重又伸出手去,想把他袍子上的药汁拭去。

“已经脏了的,就不管了,回头洗净之后,再干净着穿。”他抬头,意味颇深地望着我,“你说是么?”

我仔细地思量话里的意思,不知其所指,难道是在说他宽恕我同赵王的事情?这也算我欠了他的?他说是,就是吧,我只得点点头。

他用手掌细细抚模整块受伤的肌肤,想让草汁被尽快吸收干净,掌中的茧刮着我小腿上新长出的肉,像刮在我心上一般。屋里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这才过去一半的时间,还有一条腿需要上药。

“瞻壑小王可还好?”搜肠刮肚,才想到还有这个话题。

他纠正道:“‘小王’二字应该去掉,他当喊你声小娘。”

我点头,默不作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好得很,每天陪着皇圣孙读书练武,去年父皇已经册封他为世子。”

我心里暗笑,清霁肯定气得不轻,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可真难为她了,“虽是意料之中,但也是可喜可贺。”心中忽然畅快异常。

“你姐姐可没你这么坦然,同我吵闹许久。”他撇撇嘴。

我差点笑出声,清霁这是彻彻底底高估自己地位了,反而适得其反,心中好不痛快,“姐姐也是护子心切,王爷多体谅。”想来她一直温温顺顺,也就没把汉王逼得将自己心底里的看法说出来,她还当自己是块宝,做事没个分寸。

他听了没作声,只仔细揉着,怕是想起当时的场景,心里还是不大高兴,我也就识趣地不再说话。

他又拿过纱布,却不包扎,只不断擦拭余着的草汁。

“裹起来就好。”见他这样没完没了,我小声提醒他。

“普通人当然没事,你这种细皮女敕肉,动不动哭鼻子的人,明晚撕下来的时候要你的命。”他抱住我就要往回抽的腿,继续用纱布吸净小腿上的残留。“你说你心里明明装着我,还做出那么多的戏,是要干什么?”

轻描淡写一句将我说得一愣,心说,好自不量力,可脸上却不禁飞红了。竭力思索该怎样答,照我那脾性,必是一句“心里才不是你”,可再也不能那样说。虽然他这样想,是让他得意了,可于我还是有好处的,也就支支吾吾地:“我……我……”了两声。

不出所料,他心情大好,将纱布放在一旁,一把将我拖到身边,拥我入怀。“这北征一路,突然怀疑你当真移情别恋。昨晚进门时心里很是纠结,不知你眼中的是个什么人,待到你要叫我名字时,又恐叫出个旁的谁。”他低头看我,我却只把头埋在他胸前,不去管他,“结果……”他一声轻笑,“昨晚在我身下像小猫一样叫唤,搞得我骨头都酥了。”

我觉得血都在向头上涌,羞得眼睛得泛了糊。在饭食中下药这种事情他也做得出来,此时还洋洋得意与我炫耀,我暗自感叹,前面诸多年都白过了,这两年汉王真是处处给我惊奇,事事让我鄙视。

他已经利索地除去自己和我身上的衣物,我想挣扎、想反抗,却觉得毫无意义,连最卑微的哀求:将灯灭了,都没有说出口。

我如昏死过去般软软地躺着,任由他亲吻、揉捏。躺在灯火通明的房中,眼神只飘在他头后方的床幔,红艳艳的颜色,像血一样刺痛人的眼。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似乎在用刀割。没有来由的,我想起皇上下令凌迟吕贵人的那一天,那一刀刀、一声声。身体每震颤一次,都觉得好疼,咬住唇,只等这一切过去。

“叫我。”他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开口想叫,一吸气却觉得疼,声音哽在咽喉中。

“叫我。”他提高声音,我被他压得透不过气,觉得每个呼吸都困难。

他暴躁地高声命令了两声,我却只能从口中发出“哼”的低吟,于是,终于他发怒了,两次让我难以承受的撞击使我张开唇,却只能痛苦地哀求:“疼,疼。”

他低下上身,捧起我的脸。手指却掐在我的脖子里,口中连续地问:“你怎么……你怎么……”他也不能连贯地讲话。他的脸将我的全部视线填满,我无法在这个时刻看他的眼睛——看不到时我尚且还能想些旁的事情,而现在,他只能让我想到现实,于是我将眼睛闭起,双手抓住床栏,任由你处置,我只忍着。

终于,他如昨晚一样大叫“凝儿”,我笑了,今晚我已得到了解月兑。

他翻身侧躺在我身边,一手将我搂进他的怀里,我忽然难以忍受这样的温存,想让自己睡着,却睡意全无。

“你在想什么?”很可惜,他也不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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