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明的眼睛里布满了星光一样的真诚,可是远慎却在那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从小到大,流淌在他心里的想法一直都是他要自己保护念秋,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他努力地使自己强大起来,努力地学习赚钱之术。因此,十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存钱,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学习股票投资,十五岁的时候赚了人生中的第一笔钱,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非常高兴,满脑子想的都是见到念秋时该为她买点儿什么,以至于难以入睡,索性半夜时起床,拿起笔给念秋写信,把心里想对她说的话全部写下来,直到写了满满的五页纸,写得手都酸了,才放下笔。那时他不知道远在他乡的她是否也在想他,是否也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他说。
“爸,你知道吗?从九岁那年开始,我一直有一个梦想,梦想着我能成为一个超人,可以保护念秋,让她和别的女孩一样,快快乐乐地成长,再也不会伤心落泪。九岁那年,当你把念秋带到我面前时,我就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小女孩会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人。当知道她要和我们一起生活时,我不知道有多高兴。然而这也是她人生的另一个噩梦的开始,妈因为大妈的缘故,一直看她不顺眼,霜月也不喜欢她,她每天不是被罚就是被妈骂,还时时被霜月捉弄。那时,我不知道有多想带她离开这个家。可是我们都还小,只能接受你们大人的安排。最终,她的姨妈带她走了。尽管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但是我觉得她肯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同样思念着我们。当她回来时,我才知道她已经和我一样长大了。爸,我知道你会骂我恶心,无耻,当初我也是这样骂我自己的。可是,无论我怎样挣扎,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看到她时会心跳加速,没看到她时总是想着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我也试图远离这种畸形的情感,我也试着去接受其他的女生。但是,当我牵着其他女生的手,心里却无时无刻想着她,就连睡觉,梦里也全是她。我知道我完了,我爱上了一个根本不应该爱上的人。”远慎的脸上布满泪水,这么多年,他从未和别人谈论过念秋,每当别人问起他的那个漂亮的堂妹时,他总是选择沉默,就连永贺姑姑都骂他薄情寡义,一点儿也不念亲情。只要他自己知道念秋是他心中最珍贵的无价之宝,他只会放在心里,孤独地,默默地地想念着她。
顾修明心头猛地一震,从小到大,远慎都是一个坚强地令人心疼的孩子,即使生病打针,别的小孩哭得额头直冒青筋,小脸皱成一团。他偏像个大人一样,咬着牙愣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现在他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无声地哭了出来。作为父亲,顾修明的心在疼,他曾经也深深地爱过一个人,知道那种蚀骨而强烈的情感是怎样冲撞着灵魂。他突然可怜起这两个孩子来,在这种不被允许的情感的摧残下,他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呀!他望着远慎,一直凌冽的眼神终于变得柔和起来,他怜惜地说,“远慎,你们之间不是爱,是因为你们分开太久,才会如此想念对方。等你们成熟了,就会知道这不是爱情。我打算过段时间带念秋去法国,她妈妈一直有个梦想,想去法国学习画画。现在她不在了,就让念秋代替她实现这个愿望吧。”
“不!”远慎突然大叫起来,“爸,你该不会是又想分开我们吧?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是不会和念秋分开的!我已经等了八年,再也没有力气再等另外一个八年,甚至是十六年!”
他本是在为他和念秋着想,没有想到却招来了他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愤怒又重新回到了顾修明的脸上,他怒吼道,“你想这辈子和念秋在一起,是根本不可能的!要想和她在一起,除非下辈子重新投胎!念秋是你大伯和你大妈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我绝不会让你毁了她!十天后,我将带她离开这里,今后你们两个人再也不要在见面了!”
“不!”远慎惊慌地失声尖叫,他不敢相信地望着父亲,可是父亲的神情如此坚定,以至于他不能不相信一向言出必行的父亲是真的要带走念秋。眼泪再一次从他的眼睛里喷涌而出,他顾不上擦泪,就向父亲走去,顾不上尊严,顾不上羞耻,他的双膝双膝向前弯曲,然后整个人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爸,我求求你,不要带走念秋。我知道我们两个人是堂兄妹,是没有未来的。我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只要每天能看着念秋,就已经足够了。”他抱着父亲的腿苦苦哀求,眼泪蹭到他身上,在裤腿上留下两块水渍。
顾修明心思复杂地叹了一口气,念秋和远慎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孩子,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两个孩子身上,可是他们犯下人世间最令人不耻的错误,他心痛不已。如果此时不强行将他们分开,将来不知道会惹出祸害来。他狠下心来,语气严厉,“这些天你就在家里好好地呆着,哪里也不要去,等我把念秋安置好后,再来处罚你!”
说完,他冷酷地挣开远慎的手臂,转身向门外走去。
“爸,爸……”
他置若罔闻,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