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顾远慎只能用“荒唐”两个字来形容。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文尔雅,富有教养的贵公子了,他变成了一只刺猬,浑身上下长满了刺,只要稍不满意,他就会滚成刺球,狠狠地扎向招惹他的人。
他经常出入酒吧,ktv之类的场所,每次都是喝得酩酊大醉,非要人抬得才能回来。每到这个时候,他才会卸上的所有武装,一声声地呼喊念秋的名字。然而,一旦清醒后,“念秋”这两个字仿佛成了他生命的禁忌,即使要指代,他也是用“那个人”来代替。
不光酗酒,他还逃课打架,好几次都是她亲自带着律师到警察局里把他捞回来。
最无法忍受的是她换女朋友的速度,几乎是一个月换一个女朋友,几年下来,他换过的女朋友都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可是,这么多女人,却从来没有看到他对哪个女孩上过一点儿心,那些因为他的相貌,家世而喜欢上他的女孩,抱着一颗征服他的心来爱他,却不知道他根本就是浪子,一个月过后,他便不理那女孩,人家哭哭啼啼,蓄意纠缠,他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混球样,搬出“我说过我们之间的交往期限是一个月,如果在这一个月之类,你又是不能让我爱上你,你就得给我滚,我说得这么清楚,难道你是聋子听不懂吗?”
他的柔情,他的爱情,他的温柔,似乎全给了顾念秋,似乎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就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得到他的爱了。
看到他如此荒唐,李玉珂也曾无奈地想,要不就把真情说出来,让他和顾念秋在一起算了,至少他可以回到以前的那个完美地堪称天人的顾远慎。可是,这个想法几乎是一闪而过,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想法?这个世界上,她最痛恨的人就是苏令仪,如果让她的女儿当自己的儿媳妇,她李玉珂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即使她的儿子再荒唐再滥情,也比娶了她苏令仪的女儿强!
因此,她决定死死地保守这个秘密,陈妈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看她的样子,也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的。
可是,即使是决心死死守护的秘密,也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一天晚上,她在房间里向过来探望她的大姐诉说远慎四年所干下来的那些荒唐事。当时,远慎还在外面寻欢作乐,按照惯例,不到一两点,他是不会回来的。
即使强悍如李玉珂,也会被这个荒唐的儿子所打败,她就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最亲密的大姐倾诉这些年自己受的那些窝囊气。
“远慎简直太荒唐了,自从来美国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打架喝酒逃课泡妞,样样都干。我现在对他失望极了!”
大姐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玉珂的眼泪掉了下来,一直以来远慎都是她的骄傲,现在这个骄傲幻灭了,她怎么不心碎?
大姐看到她这样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也不知道找什么话来安慰她,只是叹息,“远慎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干出这样的事来?不过上次听你讲他们好像并不是真的堂兄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顾念秋长得简直和苏令仪一模一样,肯定是她生的没错,如果说她和远慎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那么这孩子肯定是苏令仪和别人生的孩子,你说苏令仪和别人生孩子还偏偏嫁给顾修克,这里面的名堂看来还挺大的。”
李玉珂也是叹息,“现在我自己都火烧眉毛了,哪有心情管他们的事?只是,大姐,我叮嘱你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要是他知道了,天下都会打乱的!”
突然,门被一只脚用力地踹开了,一个满脸怒容的年轻男人突兀地出现在门口。
李玉珂和大姐被远慎的突然出现弄得懵了,他不是去外面鬼混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们,你们竟然一直瞒着我?”顾远慎的手指在李玉珂和大姨妈之间来回晃动,“你们明明知道我爱念秋,却不告诉我真相,让我陷在不伦恋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你,你是我的母亲吗?”他的手指定格在李玉珂的身上,两只似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牢牢地瞪着她。
李玉珂还想掩饰,“你听错了!我和你大姨妈说的是别人,不是顾念秋!如果顾念秋不是你大伯的女儿,你大伯怎么会娶你大妈呢?”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撒谎!”
远慎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玉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这个世界上有哪个母亲会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痛苦,而撒手不管呢?
“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如果亲妈就是这个样子,那我宁愿不要这个亲妈!”
李玉珂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得浑身颤抖,“你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要了!好,我告诉你,顾念秋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又怎么样?在所有人的眼里,她都是你大伯的女儿,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堂妹!即使你再爱她,又有什么用?在所有人眼里,你和她就是****!你们的相爱,以至于你们将来的婚姻都是为天地所不容的!”
“终于承认了?”远慎冷笑了几声,“****又怎么样?天理不容又能怎样?我只知道没有她,我连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她,我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在这个世界里苟且偷生。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唾弃我,都嘲笑我,我也要和她在一起,因为我爱她!”
“你简直就是胡闹!”李玉珂咬牙切齿地瞪视着他。
“我就是要胡闹,以前都是我不胡闹,所以才让念秋从我身边失去,现在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找到念秋,然后和她结婚!你们都说我们是****是吧?好,从今以后,我不再姓顾!我也不想和这个充满着谎言和冷血的家庭有任何的联系!”
他的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他的脸都侧了过去。
李玉珂举着微微发抖的手掌,嘴唇直哆嗦,“你,你简直疯了!”
远慎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忽然,他放下手掌,俊美的脸上拂过一丝癫狂的笑意,“难道这就是你送给我的断绝母子关系的礼物,看来,我还是得好好地享用了!”
说完,他转身跑出了房间。
“不是的,远慎,妈不是这个意思…”她企图解释。
可是,他没有回头,如一头野兽般钻如黑茫茫的夜幕中。
“远慎!”她对着黑夜,绝望地大声呼喊。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切来得这么突然,一切来得这么汹涌,她甚至连应对的措施都没有想好,就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那个晚上,是她这一辈子最难捱的一个晚上。远慎跑出去不久,警察就打来电话,说他遭遇了严重的车祸。
他横穿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飞速驶过的卡车迎面撞上,当场人事不省。
听到这个消息后,她连走路都不会走了,如果不是大姐搀着她,她早已经瘫坐在地上,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那天晚上,当她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口,望着进去又出去的医生从她身边晃过,她拉着医生像祥林嫂一样重复地一句话,“我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我的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早已见惯生死的医生总是重复着一句话,“顾太太,您的儿子目前情况尚不明确。”
她绝望地哭了出来,如果远慎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
在经历了生不如死的七个小时的漫长等待,远慎终于从手术室转到了重症监护病房。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她就可以放松警惕。
他受伤的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甚至医生下达了三次病危通知书,要家属做好最坏的打算。
也许真的是老天在保佑,三次病危,三次都闯了过来,甚至连医生都觉得这是个奇迹。
经历了漫长而焦急的等待后,远慎终于醒过来了,可是他却狗血地失忆了。
这场车祸似乎是无法修复的delete键,将他脑海里存储的所有信息全都删除地一干二净。
以前的以前,他全都不记得了,甚至连生他养他的父母,也要迷惑地追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总是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