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一直神经质地闻着衣服上有什么味道,倒也没多去想今天遇到听到的那些怪事。
一进巷子,就听到夏夏在院子里头大呼小叫,我人还没走进去,她就已经哒哒哒跑出来了,笑着说:“飞姐,这缎子真是太美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红,一定很贵的吧?”
我进院就看到一地喜红,阳光下反射得整个院子都红如姻脂,极为动人,不禁半眯了眯眼说:“这么快都送来了,你都对过数了么?”
夏夏说:“对过了,没错的。”
我说:“那就好,先都收起来吧,怕着了灰尘。”
夏夏说:“这么美的缎子,就算咱们买不起,这么铺着饱饱眼福还不能够么?就这么铺着吧,我看着好喜欢,还能让别的客人瞧瞧呢。”
我勾她的鼻子说:“年纪小小,就喜欢这喜嫁的红缎,怎么,也想嫁人拉?”
夏夏皱了皱鼻子说:“谁说要嫁人,我才不嫁人,飞姐舍得我嫁人么?”
我笑着说:“舍不得也得舍得啊,我总不能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不嫁人吧?”
夏夏顶着脑袋轻撞了撞我的额头,说:“想得美呢,想把我嫁出去,我一辈子不嫁人,陪着飞姐。”
真是孩子话。
我说:“这话啊,我早听厌了,每个母亲领着来做嫁衣的待嫁姑娘都是这么说的,到最后,哪个是没嫁出去的?”
夏夏插着腰认真道:“我是认真的。我一辈子陪在飞姐身边,保护飞姐。”
我突然有点小感动,揽着夏夏瘦弱的肩膀说:“飞姐知道夏夏贴心,不过,以后飞姐也要嫁人的嘛,要是我嫁了,你还不嫁陪着我,我没意见,我的夫君可是会有意见的哦。”
夏夏咯咯咯笑了,像银铃,调皮又可人:“看来是飞姐想嫁了呢,快说说,飞姐想嫁什么样的男子,若是喜欢,夏夏就算是抢也要帮你抢来。”
“胡闹。”我敲了敲夏夏的头说,“新买的豆腐去热热,顺便把金线给我拿来。”
夏夏吐着舌头正要跑开,我突然想起味道的事,拉着她道:“夏夏,你闻闻我身上有什么怪味道没有?”
夏夏凑过来皱着眉子闻了闻,笑着说:“我闻到了甜甜的味道,飞姐是不是又有好东西带回来拉?”
我才想起来包里还放着郑府带来的点心,一边拿出来一边瞪着她道:“就知道吃,也不怕了吃胖了。除了这甜味,还有什么其他味道没有?比如,不好的味道?”
夏夏一门心思全在了点心上,哪还有空再往我身上闻:“没有拉,没有了,我先进去拉。”飞快回后院去了。
虽然夏夏没闻到,但我还是有点不安心,西花原那些死乌鸦——我还是回房换件衣服吧。
刚换到一半,就听到夏夏在门口轻声叫我:“飞姐,我把金线放院子的绣篮里,我先去对院瞧瞧那哥哥,然后去找下小驴哥,好不好呀?”
我笑着说:“有好东西尽知道拿去给别人,女大不中留呀。”
夏夏跺着脚道:“没有拉,就是让对院的哥哥闻闻,说不定,他觉得着香,就醒来了呢。”
“去吧去吧,真是的。”
换好衣服出来,仍旧是满院的红缎,夏夏已将金线都放好,本来想坐下来盘会线,肚子突然咕咕叫。
对了,大早出去到现在回来,我都没吃点东西呢,带回来的糕点我自己半个没吃着,估计都让夏夏带出去了。
走到对院想去看看那个男人怎么样了,一进院就看到黑衣长发的宋令箭坐在院里,吓了我一大跳!
“啊!”我的心砰砰跳得厉害,虽然以前也经常冷不丁会碰上院里独坐着宋令箭,但现在却总感觉阴森森的碜!
宋令箭挺直着腰背,静静地双脚踩地坐在摇椅上,以前她总是很惬意地躺在椅上轻轻摇晃的,现在却不是,这僵硬的身子,让我觉得好心慌。
而且我刚才这么一声惊叫,她居然也没什么反应,仍旧直直地坐在椅子上。
我捂着抨抨乱撞的胸口道:“你今天在啊,吃过没?我刚想要去下碗面呢。”
宋令箭没有回答,也没有转头看我。
我慢慢地绕到她的前面,她双眼直视前方,紧闭着双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凝重严肃,似乎根本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宋令箭?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我伸手在她脸前摇了摇。
宋令箭突然直直地站了起来,摇椅随着她的站立轻轻地摇了几下,发出凄凉的吱呀的叫声。
我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而宋令箭好像就只是沉思中的一个反射动作,这么站着再没有其他举动。我梗着脖子转头看了看厅里的男人,他还平静地躺在那里,被子滑了一半在地上,宋令箭居然也没有去给他拉好。就像——就像一个没了魂的粗心大意的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