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的一声,韩三笑那东倒西歪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
一见他这样子,我不禁就笑了,道:“又饿了慌了吧,没见你走这么利索过。”
韩三笑歪歪脑袋闭了闭眼,好像被我手上的金线给刺到眼了。
我马上将金线放了放低,就听见他疵着牙大呼小叫地说:“好锻子,上等货啊,哪家这么有钱?”
我将身边的红缎收了起来,递给他道:“当然是好的,这些全是黄老爷派人从京都带来的。这锻子初模在手里像水,久了就像是融进了皮肤,你模模。”
韩三笑在我边上坐了下来,我仍旧闻到他身上潮湿的如泉水般的味道。
他伸出过来模缎子,我马上拉住了他的手,我怕他的手仍旧像上次那样布满针洞,可是才几天功夫,他手背上的针洞已经没有了,只是有点水肿,也有点苍白。
“咦,好像好了很多,不仔细看都看不清楚了呢。”
韩三笑戳了下我的手道:“真坏,原来是想模人家小手,还真以为你这么好,想让我碰碰这绝世好缎。”
我白了他一眼:“只是看到了顺带着问下而已。怎么样?这缎子是不是极好?”我将缎子放在韩三笑手上,轻轻拂过,那感觉就像一阵风,也像一掬泉。
我感觉这缎子就是有生命的,有灵魂的,让人无法抗拒。
韩三笑很认真地看着缎子,好像他真的懂什么是好缎一样,还跟我打听了一堆有的没的八卦事,郑府的秘事大家好像都很感兴趣,但是一提起有个郑小姐,大家都不是很熟悉。
哎,一个大男人的,比我们这些女人还要爱管闲事。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咳嗽。”说完了八卦,韩三笑突然说。
我正卷完了一个线球,咬断金线头,觉得韩三笑老是喜欢大惊小怪,事情爱管,又做不好,让他帮我架会儿线圈,这下都要掉到地上去了,我拉了把他的手腕往上提,答道:“缠久了这线,难免得咳几声。放心吧,好着呢。”
韩三笑道:“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我不高兴,我也要心情好一下。”
真是什么事情都要来搭个手啊!
我瞪着他道:“你就老老实实坐着给我缠线,我刚给宋令箭做了好费力的一碗面,她呀吃得干干净净的,这会儿回房睡去了,你还添乱。”
“那个女人回来了?”韩三笑停了动作。
“什么这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狗嘴里吐得都是什么呀。”我懒得理他。
韩三笑看着我满院子的红缎皱了个眉道:“这单生意很大吧,别钻到钱眼里去了,日夜都不顾了,什么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是自己的。”
我笑着说:“你知道吗,今天我还看到宋令箭在长得怪怪的那个人旁边站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看他的气色,你说,她是不是想找医治他的方法?”
韩三笑转头看着对院,忧心忡忡道:“也许吧。”
我总觉得今天韩三笑有事瞒着我,盯着他道:“你怎么了?好像有事藏着。你上哪去了今天?”
韩三笑忍着一脸的得意道:“我重新找了个活,今晚上工。”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马上扔掉手里的所有活计:“什么?你不挑大粪了?”
韩三笑甩了个兰花指娇嗔:“我去!你才挑大粪,没有我们这些默默无闻不嫌苦臭的奉献者,你一堆的屎往哪里搁?尊重一下好不好?”
我笑翻了,点头说:“好好好,尊重,尊重。那你晚上上什么工?”
韩三笑雄纠纠地站起身,向着当空的太阳道:“报更护安,天下太平!”
报更护安?更夫?
“哦,做更夫去了啊。”
这消息倒是没有太令我意外或者开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丁鹏就这么走了?韩三笑这么快就顶上了他的位子?那是不是表明,以后镇上再也没有丁鹏这个人了?
韩三笑气得翻白眼,叉腰像个悍妇道:“怎么着?我当更夫有问题吗?”
我摇头说:“没问题,那你知道丁鹏哪去了吗?”
韩三笑道:“谁知道跟哪家****跑了,走了正好,我刚好使了点银子跟赵大人通了个气,顶上了这个缺位,省得以后天天要被你们瞧不起。”
我不高兴了,揍他道:“谁瞧不起你了——话说回来,你干嘛总是喜欢找这些夜里的活,这黑白颠倒的,你不觉得累吗?”
韩三笑假惺惺地抽抽噎噎道:“为了不吃嗟来之食,我容易吗?那通气的银子,可是我所有的家当了,老婆本又要重新存了。”
我忍不住笑了,这个家伙,从来就不好好存钱,说他几句还老是拿话讽我,这么好吃懒做的人,谁要嫁给他?!
“少来了,要是你哪天真的成亲了,所有的喜物包在我身上,不收钱。”
韩三笑瞪着眼睛笑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有空没空的给我绣条龙凤被了,我要大龙小凤,这样比较和谐。”
我呸了他一声,真是不能对他好,一好就容易蹬鼻子上脸了:“去你的,龙凤被,你想疯了吧你,能给你绣对小鸭子就不错了,还龙凤,我只说不收你的工夫钱,喜被喜巾的还是要你自己花钱买的!”
韩三笑拖着我的手赖在地上不起来了:“不要嘛,我没银子啊,你就凑吧,随便凑的,你看这些好布缎的,边边角角给我凑一条被子嘛,可怜可怜我嘛。”
我真的好想拿针扎他,这个可恶的家伙!
郑小姐羡慕我有个随时能气到自己又能逗笑自己的朋友,我一想,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