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空流泪了好一阵子,人虽然很累,却根本没有办法入睡,脑子里只有一个迷茫的声音一直在重复:爹死了……爹死了……爹死了……
我瞪着酸涩的眼睛,开始回想刚才的一切。
信?那个叫燕错的少年不是说要给我爹的信吗?那封信呢?
我刚要起床去房间找找,却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有人走了进来。
“我知道你醒着。”是宋令箭的声音。
我抹去脸上的泪,转过身看着她,眼睛已经肿得连睁开都很困难,但心里一堆的问题,却不知道要从哪里问起。
宋令箭平静地看着我,脸色略显苍白,她的脸总是那样干净,黑目粉唇,无斑无痕,也从没有半点表情。此刻她轻皱双眉,但目光却很坚定,乌黑的眼睛深邃得不真实,我却从中看到了决绝,这种坚忍让我很害怕,害怕她开口说话,害怕她话里带出的真相。
我泪出眼眶,只是喃喃叫了一句:“宋令箭。”
宋令箭盯着我:“不要哭。”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怎能不哭?
宋令箭微弱地叹了口气,直直地坐在我的床侧:“哭只会让你软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拉着她坐了起来,我知道现在只能求她,求她告诉我真相:“宋令箭,我求你,我求你不要让我这样无止无休地受折磨,我求你痛痛快快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呢?我爹到底怎么了?”
宋令箭盯着我的手,木然地笑了:“被谎言保护你不快乐么?那么多现实的残忍,你统统都可以视而不见。”
我哭道:“不,我不想要这些虚假的谎言,我要知道真相,我爹到底怎么了?他给我的信呢?那是爹给我的信!我求你们把信给我,求你了……”
我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叠折好的纸,被我的泪水打花好几处,我抬头看着宋令箭。
“你要的信。”
宋令箭这么轻易就给我了,我飞快拿起信纸,紧紧攥在手里,生怕宋令箭反悔要拿走。
“你自己要的现实,便自己承受后果。”她起身走了。
我摒着呼吸,手却止不住的发抖,抖了很久才将信纸打开:
飞儿吾儿:许久未见,飞儿可安好?这是十六年两个月又二十七天来给你的第一封信,回看往日信片——
看不懂,接下来的字我不识得了,断断续续,断断续续,我根本看不懂上面写得什么——
爹给了写了这么多的字,我却只看懂了这两句,我为什么不好好学字认字,我为什么游好好闲地活了这么久?我真没用!
但是我知道,我认得,这就是爹的字迹,他写的“飞儿”,他为我写的“飞”字尾处,总是向里微勾,他教我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就这样说过,无论我飞多远,都在他的心上,都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爹,你要跟我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自己来跟我说?你为什么要写女儿看不懂的信?为什么?!自从你离开后,我再没静下来学过字,我一直期待着你能回来重新教我的……
我抖着手仔仔细细从上往下,看了很多遍,将自己认得的这些字,全部尽可能的拼凑起来,:两个女人,对不起,一生……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不行,我不能问他们,我害怕又得到欺骗的答案,我知道他们——尤其是韩三笑,他一直都想要保护我,让我远离这些伤感激动的情绪,让我不要再被病痛与伤心折磨,但这是我爹啊!我等了十六年的爹啊!
我记得,我记得以前夏夏学字的时候,放了好些认字的典书在我房里,我放哪里去了?!
我撑着身子拼命站起来,在屋里能放书册的地方翻找着,我平时看书就头疼的性子,书册一定是放到箱子最低下去了——我慌神地将箱子倒空,的确就垫在箱子最底处。
我的手抖得厉害,我从小到大拿针穿线,哪怕手指被扎得鲜血直流,却从来不会颤抖难制,我翻出标志用的朱砂,慌乱中倒了好多水进去,漫出来的胭红的水浸湿了桌布,我蘸着笑要去标记那些我已认出的字,笔体上的朱砂一直随着我颤抖的手掉落,落在地上,像鲜血那样令人恐惧。
我将信纸一页一页地铺在地上,记住第一页上的所有字形,再在典书册上找相同的字形,我知道这个办法很笨,也很慢,但爹的信,我要自己去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