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璟轩也抬眼打量了一番这位王家大哥,乍眼一看,这位王社的模样可和王祈迥然不同,王祈如今身子骨瘦的跟猴儿似的,眼前这位王社却是胖墩墩的模样,不过却并没有给人臃肿不耐之感,反倒平添了一股子质朴的味道,说起话来连声音都很敦厚。可是仔细一瞧,却是不难发现,他的眉眼与王祈倒是八分相像。
若不是从王祈口中听到了不少他这个哥哥精明能干的事,这乍一眼看过去,璟轩多半也要觉得,这个王社是个异常憨厚的老实人了。
察觉到璟轩打量的视线,王社早从弟弟口中知道了这次林家那个少爷要一道跟着来,眼前这些半大孩子中就只有璟轩年纪最小,模样又俊,王社立时便猜到了他便是林家那位少爷。
想着这孩子犹如大人一般审视人的视线,王社心中暗暗惊奇,面上却不动声色。
此时王祈已然跳起来拉着哥哥急道:“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瞧着弟弟的模样,王社欣慰的笑笑,但笑容里却带着很多的无奈:“不过是带你们去趟铁匠
铺子,能耽搁多少功夫,何至于如此?我现在就让人套车去。”
虽然弟弟打小就聪明机灵,但这事却不是小孩子的聪明便能解决的,王社想到刚刚在怡然楼,他满脸赔笑、好话说尽,那云缎绣庄的徐掌柜却还是狮子大张口要了天价,还不能保证定能寻出在新缎上刺绣的法子,王社便一阵的头疼。
一旁王祈忙说道:“哥哥不急,刚刚璟轩说他想到了个法子,说不准能帮哥哥。”
说罢,王祈一脸期待的看着璟轩,王社听了不由得也看向了璟轩,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刚刚那道犹如大人一般的视线,王社竟从心底产生了:也许这孩子真有法子也说不准——这样的想法。
璟轩见状便笑道:“许是王大哥当局者迷,我听着这件事,倒不必这般麻烦。谁说这缎子无法刺绣便卖不得了呢?便把它堂堂正正的摆在铺子最显眼的地方,若有人来问,便一五一十的把情况一说,我想,这江南可是以刺绣闻名,若是得知竟出了无人能绣的料子,还不怕那些个大家子趋之若鹜争强好胜吗?”
璟轩这话说完,王社不由得呆住了,他果然是想左了,初时对这料子寄予厚望,哪里知道竟有这样的缺陷,随之便想着怎样弥补,却忘了,有时候这缺陷却不一定是坏事!璟轩这话犹如一阵惊雷,把他之前的想法炸了个粉碎,随之而来的新奇想法便又源源不绝的浮现在王社的脑海中。
“妙!妙!”一扫之前的郁闷,王社此时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再看璟轩,那抹感激之情便是溢于言表了。
王祈虽然没大听懂璟轩说的什么,但看到一向沉稳的哥哥如今欣喜若狂的模样,便也明白璟轩那法子确实有用,不由得也是一脸欣喜。
“林少爷的这番情小人记下了。”开怀过后,王社郑重的对小儿般的璟轩作了个揖。
璟轩笑了笑,转而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那被说的玄而又玄的枪了。”
王社见状也并不在说下去,忙让人套好了车,带着几个孩子往铁匠铺那边去,待到了铺子的时候,早得了消息的铁匠铺陈掌柜早命伙计收拾好了院子等着他们。
孩子们下了车,陈掌柜对着王社拱拱手:“王掌柜可算是来了,快些里面请。”
王社忙回礼:“是王某误了时辰,陈掌柜勿怪。”
两个人说着,已经进了堂屋,璟轩打眼望过去,却奇怪的看到这堂屋竟然立了一扇大屏风,屏风后影抄抄似乎还有人影。
“陈掌柜,这是……”不仅璟轩注意到了,王社自然也发现了屋里的异样,不由得止住了脚步问道。
“妇道人家多有不便。”此时,那屏风后面却是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咳咳,咳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男子的咳嗽声。
“是哪个孩子想看我的枪?”众人正疑惑间,刚刚咳嗽的男子好容易平复了气息,这才又开了口,紧接着,屏风后面人影晃动,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被两个小厮抬了出来,到了堂屋的中间。
璟轩一看,那椅子上的男人面色蜡黄、形容枯瘦,只余下一双不减英气的眼睛在那张已然枯瘦的脸上更加突出,看着平添了一份苍凉之感。
“侯爷!”王社却是大惊,忙躬身失礼,“小人不知是侯爷亲临,还请恕罪。”
侯爷?!听了这称呼,璟轩这才恍悟,这看上去已经病入膏肓的中年男人,竟然是来的路上王祈曾经提过的兴安侯。
这兴安侯祖上也是戎马出身,祖传的枪法也是本朝闻名,传至今日,哪曾想到兴安侯年逾三
十却身体孱弱且无子女傍身。如今看来,这兴安侯果然是时日无多之相了,璟轩心中暗想,这枪大抵就是兴安侯府祖传下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侯爷又为何要卖这祖传神枪?
璟轩心中不解,而此时那侯爷却在打量了眼前这四个孩子过后,把眼神落在了魏臻身上,在四人中,张文知看着就是个读书人,王祈像瘦猴儿似的,璟轩年纪太小,只剩下魏臻,身量比旁的孩子高上一头,身材也很结实,瞧着倒是个习武的坯子,自然得到了兴安侯的注意。
“是你要买我的枪?”兴安侯的目光锁定了魏臻,眼神锐利的问道。
“是我。”魏臻闻言点了点头。
一旁王社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兴安侯因为缠绵病榻的关系,据说性子是极古怪的,就是对于近支的亲戚也是疾言厉色,世人都道兴安侯喜怒无常了,这魏臻还真是个孩子,只怕不知道这侯爷的厉害,这般随性,若是惹恼了侯爷可如何是好?这些孩子都是他带来的,他无论如何也得想法子护他们周全才是。
心里焦急,王社不由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反倒是兴安侯,似乎并未因为魏臻并不似旁人般恭敬的语气而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吩咐人把枪抬了出来。
璟轩倒是兴味的看着这枪果然是被“抬”出来的:四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到了堂屋中间。
“你来试试,若能拿起我这枪,再说其他。”兴安侯对魏臻说道。
魏臻闻言便走到了那盒子前面,打开一看,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柄黑黝黝的长枪,看上去毫不起眼,却透着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杀伐之气来,魏臻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伸手一抓,那刚刚被四个壮汉合力才能搬动的长枪,竟然就很是轻松的被魏臻单手从盒子中提了起来。
兴安侯见状眼中一亮,一旁的众人也俱呆住了,兴安侯抚掌大笑,不由得带累着越发的咳嗽了起来。
“侯爷!”屏风后传来了刚刚那女子心急的声音。
“不碍事,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兴安侯止住了磕,眼神难得柔和了下来,问道。
“我叫魏臻。”魏臻提着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样子是极爱这柄枪的。
“可习过枪?”兴安侯接着问道。
“只自己琢磨着练过棍子。”魏臻老实的回答道。
“到院子里随便耍耍。”兴安侯说着,命人把他也抬到了院子中。
魏臻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枪,眼里竟有了跃跃欲试的神采,璟轩在旁看着,不由得暗暗点头。
正此时,魏臻提枪也到了院中,阳光下,魏臻手中的枪看上去越发的朴实无华,而魏臻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枪尖一抖,魏臻身形转动,长枪在他手中,竟真的宛若天际划过的闪电般,凭空多了分灵气。
璟轩不由得愣住,静静的看着眼前全然与这柄长枪融为一体的魏臻,一旁纵然是不懂武艺的张文知、王祈等人也不由得看呆了,只觉得眼前的魏臻和往日里竟全然不同了似的,王祈不由得喃喃自语:“魏大哥从未学过枪,怎的瞧着竟这般……”
说到此,王祈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一旁看着双眼发亮的兴安侯听到了王祈的喃喃自语,眼神越发的明亮了,一个从未习过枪的孩子,只凭着一股感觉,就能和他的“惊雷”贴合到这般程度!
“好,好孩子。”等到魏臻喘着粗气重新站定,兴安侯伸手把他叫到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