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莲 第48章 1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

作者 : 洛阳女儿

跟着杜云柯转过屏风,进到里间,只见眼前满架的书册,一副字画正铺开在书案上面,一旁几案上的花瓶中插着一簇新鲜的菊花,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一室的暗香隐隐袭来。レ?燃?文?书库レ

杜云柯拿出一个匣子交给锦衣道:“你跟二少爷说拿去用好了,兄弟间说什么借不借的。”

“是。”想着这么快就要离开,锦衣不由心头一阵失落。心里虽这么想,举动丝毫未敢滞缓,接过了砚台匣子,见杜云柯在书案前坐了下来,她福了一礼后,就要告退出来。

“等一下。”锦衣才转身,就听得杜云柯道,不由心里一跳,已经褪了红晕的脸上又是一热,回转身看见杜云柯已站立起来,问道:“大少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杜云柯顿了一会儿,说道:“你的脸色……看着不大好,是不是病了?”

锦衣一愣,他这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关心一个下人而已,她情不自禁抬眼看向杜云柯,见他正认真地看着自己,与他目光一撞,一阵恍然失神,急忙垂下眼来,感觉脸上又一阵发烫,赶紧收摄了心神,低头道:“前两天受了点风寒,已经好了。多谢大少爷关心。”

杜云柯听她一口一个“谢大少爷关心”,说道:“以后跟我说话不用这么拘礼。”

“是,大少爷。”锦衣嘴里答应,却依旧不敢当真懈怠了。

杜云柯重新在书桌前坐下了道:“看你能书识字,应该是出身好人家吧?”

锦衣想起家人,心里掠过一丝伤感,赶紧掩饰住了道:“家父颇通书画,奴婢小时候跟着认了几个字。”

“少爷。”锦绣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只见她端了茶盘进来,看着锦衣笑道,“原来你还在啊。”她走到书案边,把茶盅放在了桌上道,“少爷可找到砚台了?”

杜云柯道:“已经给了。”

“奴婢这就告退。”锦衣说着告退出来。

出了凝辉院一路缓步走着,原来得见伊人一面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情,可以让自己现在心里充斥着满满的喜悦和欢欣。看着捧在手里的砚台匣子,这是他用过的砚台,是经他的手拿过的,对于自己而言,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只是马上就要上交给二少爷了,想到这,锦衣心里一阵浓浓的缺失。

回到织锦苑,锦衣把匣子交给杜云和道:“大少爷说让二少爷用着好了。”

杜云和也没空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匣子拿出了砚台,欢喜地道:“有了称心的砚台,才是锦上添花。快,给我研墨!”

“少爷,我来!”伺候在一旁的锦浣赶紧抢着道。

锦衣站立一旁,看着锦浣那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由暗笑,可是联想到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和她一样。想到这里,又开始心猿意马,为何每每脑海中出现他的模样和身影,他的一言一行,还有那看向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好似如饮蜜浆,甘冽无限。

“锦衣,锦衣!”

沉浸在无限遐想中的锦衣被杜云和的叫声惊醒,急忙问道:“少,少爷,有什么吩咐?”

“是不是捡到宝贝了?”杜云和见她伺候自己不上心,气道,“一个人在那里傻笑什么。”

“啊?”待得锦衣脑筋转过弯来,只听杜云和又道:“啊什么啊?还不过来看看本少爷的妙手丹青?”

锦衣依言走到书案旁,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一幅山水画,顺口道:“少爷的画自然是好的。”

“少爷,你让锦衣看有什么用?她又不懂。”锦浣在一边道。

杜云和斜了一眼锦浣道:“她说我画得好,你就说她不懂,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说的不对,我画的不好才对啊?”

“少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锦浣一听自己说错话,赶紧辩解,皱着眉头苦着脸道,“能够看见少爷的画已经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又怎么会说少爷的画不好。”

杜云和嘿嘿一笑道:“谅你也不敢。”

锦浣偷偷一笑,见杜云和又把目光转向锦衣道:“看都没仔细看,就说我的画好,我看你那神情可不是由衷的,倒像是敷衍我的样子。”

“奴婢哪里敢。”锦衣垂首辩解道。

“哼,我看你就敢。”杜云和把笔往锦衣面前一送道,“你瞧不上我的画,你来画几笔我瞧瞧。”

“奴婢不敢!”锦衣赶紧退开两步道,“奴婢哪敢在少爷面前班门弄斧。”

杜云和嘴巴里嗤了一声,目光落到画上道:“诶,还没题跋呢。”径自坐回去书写起题跋来。

晚上回到住处,锦衣觉得颇为疲倦,捶了捶腿道:“好酸。”

锦浣正准备解衣上榻,瞅了一眼锦衣,漫不经心地道:“你刚刚病好,自然容易累,不过今晚你不用当值吗?”

“二少爷说我身体刚复原,让锦涵伺候了。”锦衣边说打水过来。

“我就说嘛,二少爷是很体恤下人的,以前锦玉还跟我为这个争,没见识的丫头!”说完,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随身带着的那方帕子,侧过了身偷偷地又看又笑。

锦衣洗完熄灯躺了下来。听见锦浣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可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大少爷。在桂树下为自己发髻上拿下落叶的他,被二少爷推倒后扶起自己的他,在太太屋里碰面时的他,和在书房交给自己砚台的他。为什么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像是铭刻进了脑子里。明明很累了,却只能在榻上翻来覆去,辗转不成眠。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让自己这样地念念难忘?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杜云柯何尝不是牵念着锦衣的宛转身影,那花树独立,轻吟浅诵的她,那随同姨娘在太太屋里被自己巧遇的她,那倒下时候磕破额角柔弱无力,被自己搀扶起来的她,那接过砚台拘谨不露一丝懈怠的她。她那道隐隐含情的目光是她强掩心神的写照,透过她的眼睛自己似乎看到了她的内心,尽管他一直谨小慎微。展开画卷,看着画中的伊人独立,他不由痴了。

当次日的一抹鱼肚白升起的时候,各院中又有了生机,下人们都已早早起来。等到杜云和起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伺候过他洗漱完,锦衣和锦浣两人出来,又取过了从厨房领取来的早饭,铺上了桌面。杜云和草草地吃了几口,就说要去给母亲请安,由锦涵陪着出了院落。

收拾过屋子,锦衣和锦浣两人又去摘了些新鲜花枝拿来插瓶,然后闲立在树下看着丫头仆妇们扫着一地的落叶。

“真是猜不透,二少爷为什么要让你做他屋里的大丫头,怎么不提拔我呢?”锦浣想到这一层,总是难免有些不平,窃窃自语道,“我对二少爷这么忠心!”

锦衣听着她发牢骚,不由暗笑她痴,在地上捡了一片树叶拿在手里把玩。

“锦衣,”锦浣见锦衣不吱声,忍不住问道,“你说二少爷该不会是讨厌我吧?”

锦衣听她问话,漫不经心地道:“二少爷真有那么好吗?值得你那样。”她是真心还没发现二少爷哪里有值得特别称道的地方,和有让姑娘家迷恋的地方。

锦浣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树梢上,脸上洋溢开一抹甜笑:“二少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在我心里,二少爷是世上最完美的男子了!”

“我看不尽然。”锦衣摆弄着手里的树叶,不以为然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锦浣疑惑地看向锦衣。

锦衣想到杜云和连日来对自己的“恶行”,不由心里有气,说道:“在你心里或许是完美的,至于在别人心里嘛……可就不尽然了。依我所见,二少爷长得倒是挺倜傥风流的,只不过,哎……”话说至此,她连连摇头,不再说下去。

“只不过什么?”见锦衣话说一半,又是关于二少爷的话题,锦浣哪里肯放过,急着追问道。

锦衣接着摇头:“只不过东游西逛,不务正业,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放浪形骸,惹是生非……”

锦衣正毫不客气地说地得意,却不知从杨氏屋里回来,已走到她身后的杜云和早已气得瞪直了双眼,龇着牙打断了她道:“住口!”

锦衣猛然听见杜云和的声音,吓得赶紧回过身来,见杜云和一脸怒容,赶紧跪下了道:“少爷,少爷恕罪!”

杜云和龇牙咧嘴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锦衣道:“跟我进来!”

锦衣拧了拧眉头,苦着脸站起身跟了进去,留下锦涵跟锦浣两人站在当地。锦涵轻摇着头同情地看着锦衣,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锦浣则自言自语道:“真是的,怎么可以这么说二少爷!总之不管别人怎么看,二少爷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完美的!”

锦衣跟着杜云和来到屋里,见杜云和一**坐在了椅子上,赶紧低了头静候处置。可怎么坐下了也不开口?也不让自己下跪?自己低着头也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估计是在狠狠地盯着自己,在找惩治自己的由头吧。

杜云和倒也没有狠狠地盯着她,他不怒反笑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是吧?东游西逛,不务正业是不是?还惹是生非对不对?”

锦衣听他一句句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复述出来,早就皱得眉头都快打结了,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杜云和看着怯怯站立着的锦衣,嘴角牵出一丝神秘地笑来,说道:“跟我出去!”他从椅子上噌地站起来,径直往外就走。

锦衣只得跟在他后头出了门,知道今天又该被这个小霸王想方设法折腾了,暗悔不该直接说出那些话来,心里想想不就好了吗?这下可好,身子才好,又得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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