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凝辉院,杜云柯觉得心情异常沉重,坐下了不觉皱上了眉头。
锦衣不由问道:“少爷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杜云柯看着锦衣道:“没事,你不要多想。”紧接着笑道,“好饿,晚饭备好了吗?”
“嗯。”锦衣笑道,“已经在铺陈了,少爷快过去吧。”
这日晚间,杜氏夫妇俩说起关于云柯跟单连芳的婚事,杜夫人喊屋里丫头道:“去请大少爷过来。”
丫头去了回来道:“老爷太太,大少爷屋里的锦菲说大少爷白天的时候带话给她,说去苏州了。”
杜氏夫妇俩面对面望了一眼,杜夫人甚为不悦:“这个时候怎地去了苏州?事先就没跟老爷你打声招呼吗?都说了一过中秋就让我兄弟一家过来,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杜老爷道:“你先别急嘛。生意上的事又说不准,或许苏州那边有事情也不一定。人都已经去了,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
这边夫妇俩为儿子的突然离开争议,那边杜云柯早已和锦衣两人坐了大半天的船了。临到晚来,船停靠在了岸边。
锦衣道:“少爷,我还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居然真的要去苏州。”
杜云柯笑道:“你不是说家在苏州吗?正好在那边我们也有钱庄分号,顺便过去看看。”
锦衣想到自己的家乡,心情早就激动过一阵,此时却又轻叹一声道:“可惜就算到了苏州,我也找不到家。”
杜云柯安慰道:“就算找不到家,也不要难过。你可以把那边所有到过的地方都想象成你曾经的家,这样不就能开心一点了?”
锦衣笑道:“少爷说得有理。就该这样对吧?”她笑看着杜云柯,眼里又流露出说不尽的喜悦。
杜云柯拉过她的手道:“走。我们去船头走走。”
迎着初秋微凉的晚风,看着岸上的灯火点点,两人并肩而立。
“如果能够月兑身出来,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杜云柯看着漆黑一片的水面道。
锦衣赶紧将一袭披风罩在了他肩上,说道:“少爷说得怎么好像不喜欢待在家里似的?”
杜云柯转头看身边的人,说道:“可我总觉得只有跟你一起在外面才感觉得到由衷的喜悦。”他口里说着话,随手将身上的披风摘下,罩在了锦衣的肩上。
锦衣听着他的话,微笑着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跟少爷经常的出来。每天陪在少爷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最充实了。”
杜云柯却看着她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想要跟你远离世俗纷扰。去过属于我们的清静。”
锦衣听他说出这话,等同于自己的心声,她明白少爷其实跟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感同身受下,她的眼中也泛出了希冀之色。只是她知道这只是自己和他两个人有违常情的痴念罢了,遂感动地和杜云柯相视了一回后,微笑着低下了头去。
杜云柯把她轻轻地揽进怀里,迎着微凉的晚风。
“你说锦衣跟着我大哥去了苏州?”
杜云和这些天都没去过凝辉院,这天过来时,才从锦菲口里听说。他听到这个消息。不免脸上明显带出了失落的表情。一旁的锦涵却笑着道:“少爷,你什么时候也带奴婢去苏州玩玩?”
杜云和却道:“我带你去西洋玩,给你找个黄头发蓝眼睛的相公。”
锦涵一听。害羞道:“少爷又来打趣。”转念又道,“我听说这个中秋后一天,舅老爷一家来我们府上过节,一并商量大少爷和表小姐的婚事,大少爷怎的这个时候出去?”
杜云和一听道:“你怎么没跟我提过这事?”
锦涵不好意思地笑笑:“奴婢听丫头们随口说的。一时倒忘记了。”
杜云和听锦涵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明白了大哥的此举。多半是他再也推托不过。是以干脆一走了之。沉吟了一回,和锦涵回了织锦苑。
转眼中秋到,杜夫人脸上越来越难看:“柯儿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虽说亲事由父母做主,可如今中秋佳节,说好了让我兄弟一家过来一道过个节,如今他却出门在外,岂不让我芳儿扫兴?况且两家的亲事,我不止一次提起,柯儿却总是一拖再拖,这次又一声不吭就去了苏州,我说他是不是成心的?”
杜老爷见她生气,也只能劝道:“好了好了,你着急有什么用?或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明天后天就到了。”
“但愿如此了。”杜夫人还是一脸阴沉地道。
这边是又气又急,苏州那边的杜云柯和锦衣却正享受着两个人的风光。
走在苏州街头,但见小桥流水人家,这种犹如水墨山水的意境,让两人都心里暗赞。锦衣更是平添对家乡久别重回的浓情。
“锦衣,我们找找你家吧?”杜云柯提议道。
锦衣虽然感激他体恤自己的一番思念之情,但还是摇头道:“恐怕找不到。”
杜云柯笑道:“我们雇辆车子,把大街小巷地都跑个遍,怎样?”
锦衣见他眼里明显带着执意,遂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车上,掀着车帘往外头张望,转过一条条街道。锦衣心想,自己从小就没怎么出来过,哪里认得?何况就算真认得,恐怕自己的家现在已经不是自家的了,不是还封着,就是早已易主。只是想到杜云柯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又哪里能说出来,何况自家的情况也是绝对不能说的。
转过一条街时,闻到一阵阵香味飘来,杜云柯道:“饿了吧,我们先买几个馒头,待会儿我再带你去吃好的。”
买上馒头,杜云柯将手里的馒头吹了吹后,才递给锦衣。生怕她烫着。吃过馒头,两人又说上了话。
“对了,你小时候除了读书认字,再做女红之外,还做过什么?或者说还玩过什么?”杜云柯感兴趣地问道。
锦衣被他这一问,忽然想起和二哥偷溜出去的事情,说道:“有一回,我跟二哥偷溜出去,二哥带我去了一处很空旷的空地,教我放纸鸢。没想到纸鸢却断了线。飞走了。我跟二哥便追着它跑,见它挂在了一棵树上,二哥打算爬上去给我摘下来。可是我却趁他不注意,大胆地想要先试试看,不料跌下来。那树长在一个斜坡上,当时我就掉下了坡,摔晕了过去。那次回去后。我娘还狠狠地责罚了我二哥。”她说到这里,想起当年的事情,又有些失意。
“你说你二哥带你去了一处斜坡上有一棵树的地方?”杜云柯忽然问道。
“是。”锦衣点头道。
杜云柯道:“你们放纸鸢的地方一定离你们家不会很远,不如我们去找找这个地方看,似乎比直接找你家的胜算要来得大些。”
锦衣想想也是,遂点头。杜云柯遂交代了车夫转道往附近的郊野去。
可惜去了好些地方。锦衣看着开阔的郊外,始终摇头。忽然,站在车旁的锦衣眼前一亮。手一指道:“少爷你看!那是什么?似乎是开得很美的花。”
杜云柯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果然,不远处一片火红。
两人朝着那片火红走去,来到了一片枝繁叶茂当中,而一大片树荫遮挡下就是这种火红的花。在乱草夹杂中。一列四五株,如火。如血,如荼,妖异浓艳地近于红黑。一株花茎上开着四到六朵,排成伞形,花瓣倒披犹如针的细长,向后开展卷曲着。
锦衣初看时还暗赞花的艳丽,仔细一看,不觉诧异,这花虽然异常美丽,却怎么光秃秃的,遂问道:“少爷,这花……怎地不长叶子?”
杜云柯微微一笑道:“这花的名字叫做曼珠沙华,它还有一个名字,人们叫它彼岸花。”
“曼珠沙华?彼岸花?”锦衣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然后又看向这美丽的花朵道,“这花这么美,不如我们摘几株回去栽种吧。”说着就要弯身。
杜云柯却一把抓过她伸出去的手道:“别摘。”
锦衣缩回了手,疑惑地看向杜云柯。
杜云柯凝视着这鲜红似血的花,说道:“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锦衣不太明白少爷这个时候怎的忽然想要讲起故事来,不过少爷要讲,自己自然是乐意听的,遂微笑着点头:“嗯。”
杜云柯道:“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两个人的名字分别叫做“彼”和“岸”,上天规定他们两个永远不能相见。可是他们心心相念,互相倾慕,终于有一天,他们不顾上天的规定,偷偷地见了面。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见面后,彼发现岸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岸也同样发现彼是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他们一见倾心,互相钟情,于是便结下了百年之好,相约生生世世永远厮守在一起。结果却是注定的,因为违反天条,天庭降下惩罚,给他们两人下了诅咒,让他们变成一株花的花朵和叶子,可却是花开叶落,叶生花谢,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花叶永生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相识相知不能相恋,相念相惜永相失。”
锦衣听完这个故事,不禁升起一缕浓重的伤感,她由衷地同情起故事当中的“彼”和“岸”,喃喃自语道:“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永生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杜云柯牵起她的手道:“虽然我不信这种因果轮回,但是现在有了你在我身边,我倒宁可信其有。所以就让它们开着这里吧。”
锦衣点头,和杜云柯两人牵手返回,离开了这里。当回头看去,那烈焰般的美丽,却让她心中忽然涌起莫名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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