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氏听了婆母的话,撇了撇嘴把头低下没有说话,眼睛一直在手里的针线活上打转,寻思着绣个什么花色才漂亮。
婆媳俩人,一个站在院内,一个站在院外,遥遥相对。饶氏先是说了一番自己养了三个儿子多不容易,又把弟妹留下的儿子也给一起养了。自己不偏不倚,尽到了做娘老子的义务。为什么儿子一个个的却没有一个听话的?不就是女儿家里干个粮铺吗?又不是老刘家的产业,有啥可庆贺的?家里的田都闲着没有人种了……
随着饶氏骂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旁边也聚了不少的邻居,听到明珠家里居然能做得起粮铺,不由得低声议论了起来。这些议论的话,自然而然的飘到了饶氏的耳朵里,听到议论的内容居然全是羡慕,饶氏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难看。
听到饶氏在外面骂,雪梅在屋里再也坐不住了,披上了一件衣服便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院子里。
“你咋出来了?万一再被风吹着可咋办?赶紧回去……”刑氏看到女儿出屋了,急忙把针线扔到地上去扶她。
“还当她是千金小姐不能?又懒又馋,就只知道在家里躲着吃鸡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吃鸡蛋的命!”饶氏哼哼了几声。
雪梅听见这话彻底的怒了,抬起头道:“女乃,我生着病呢,咋就不能吃鸡蛋了?”气急之下,却是连大母都不喊了,直接喊了女乃。
饶氏一听雪梅居然敢喊她女乃,怒气冲天,指着雪梅的鼻子骂道:“你个没规矩的。谁让你喊我女乃了?我知道你们二房教养不成,放着好好的闺女不教,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连衣服都不穿,就披着件衣服就敢往院子里走?也不怕被人偷光了看……”
雪梅听到这话,急忙往身上了看看,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就是外面披了一件刑氏的大衫,这怎么就叫没穿衣服了?怎么就和教养扯上关系了?
刑氏气得涨红了脸,可是看到周围这么多的邻居,怕别人传出去雪梅的闲话,还是忍住了一口气,低声道:“乖女,你赶紧回去,外面有我呢。”
雪梅暗自叹了口气,刑氏虽然泼辣,可是自古婆婆压媳妇,她到底还是不敢和饶氏翻脸,饶氏不管说了什么,她也只能听着。刑氏可以听着,但是她不能,凭什么饶氏就这样无理取闹的过来骂人?就因为我吃了两个鸡蛋,就犯了你们老刘家的忌讳?想到这里,便深吸了一口气。
“女乃,我病的起不来床,老宅一直没有人来看我。今天女乃来了,我挺高兴,特意披了我娘的大衫出来迎接女乃。可是……”雪梅说着委屈的低下头,还拿手抹了一下眼泪。“是不是孙女做了啥错事惹了女乃生气?如果错了的话,还请女乃指正出来,孙女好改!”
刑氏不妨女儿说出这话来,怔了一怔了,赶紧配合着大声哄雪梅,“乖女,你女乃有心,今天来看看你。不就是口气重了些吗?你女乃就是这样的人,有口无心,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快,给你女乃磕个头,谢谢她来看你。”刑氏气急之下,也跟着女儿一起喊女乃,再不肯喊大母了。
还大母?人家读书人家也只是在书信里才这么喊的,当我不懂咋地?
雪梅抹着眼泪委委屈屈的蹲行了一个万福礼,只等着饶氏喊起身。打定主意,饶氏不让她起身她就死活不起来,看看到底是谁丢人。
饶氏被这母女俩人一喝一和气得浑身发抖,又见刑氏嘴里一迭声的让雪梅喊自己女乃,两眼快要喷出火来。哪里还能看到雪梅正行着福礼,等着她让起身呢。
雪梅蹲了半天见到饶氏果然不醒喊她起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身体左右摇晃着似倒非倒,刑氏一看女儿身体摇晃,赶紧扶住。雪梅趁机倒在了母亲的怀里,装起了昏迷。
“雪梅?”刑氏大喊了一声,赶紧往雪梅的眼皮上扒,雪梅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快速的眨了下。刑氏这才松了口气,手轻轻的在雪梅腰间拧了一把。然后就对着院外的邻居们喊,“哪个好心的大娘大婶过来帮我一把,我家雪梅又晕倒了。”
邻居们原本就同情雪梅,听到刑氏这么一喊,好几个小媳妇都走了过来,帮着刑氏把雪梅抬到了屋里,将饶氏直接闪在了院外。留在院外的人,鄙夷的瞧着饶氏,歪着头和身边的人低声说着刘家的闲话。
芳兰悄悄的从墙角走到了饶氏身边,扯着她的袖子撒娇,“大母,你瞧。人家都不理你……”
饶氏恨恨的哼了一声,听着邻居们的议论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大声骂道:“遭天谴的,看我老婆子好欺负是不是?生个病咋了?哪家生病能花一两二钱的银子?谁知道那银子花到哪里去了?馋鬼托生的,看见鸡蛋就走不动路。这一天天的又是白面又是鸡蛋,得浪费多少粮食去?你是能屙金还能尿银啊?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托生的?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享福的命……”芳兰听着大母骂雪梅,一开始还挺得意,可是越往后听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听到那句看到鸡蛋走不动路,觉得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
“大母,你和她一般见识做啥?骂了这么几句,肯定口渴了!还是孙女扶着你回家喝水去吧!”芳兰笑盈盈的说道。
饶氏听到芳兰的话,脸上多云转晴,指着芳兰笑道:“也就是你,一心一意的向着我。知道心疼我,不象那没心没肺的,吃我的喝我的,还给我下脸子看……”说着这话还往雪梅家院子里吐了一口,好像和她家有多大的仇似的。
刑氏在屋里听到婆婆骂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雪梅生病花了一两二钱确实多,可是她一文钱也没有贪污,全花到了雪梅身上。原本只是开了安神的药,可是后来又做了风寒的药丸和汤药,这才花的多些。
刑氏想到自从嫁到刘家之后,殷勤侍候婆母,从来没有一天敢落下的,哪怕是自己生着病,只要婆母一声喊也得赶紧从病榻上爬起来。因为明珠是老大,没少受婆母的白眼,万幸明珠是一个省心的,打小就没费她多少心神。后来生了敬民,在家里的地位才算抬高了一点。可是还是不能和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嫂比。大房的儿子是宝,二房的儿子是草。
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哭道:“我们娘俩还不如死了好……”旁边的几个小媳妇急忙劝她。
雪梅听到刑氏的哭声,觉得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了眼就往刑氏怀里拱,嘴里一迭声的说:“娘,不哭!雪梅以后孝敬你。”
几个小媳妇看到这母女俩人哭的伤心,纷纷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其中一个劝道:“你有两个闺女知冷知热的,又有敬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以后你擎等着享这三个孩子的福吧!”
“是呀!你的福在后面呢。”另一个小媳妇姓米,经常来找刑氏说话,也跟着劝,“旁的不说,只说你家明珠,我家婆婆早就说过她是八字里带旺的。你瞧瞧她嫁到赵家才没两年,就生个了大胖小子,现在赵家又开了粮铺,这是往好日子里过呀。咱们这些邻居光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对呀,对呀!”旁边的人跟着纷纷点头,“以后咱们家里要是有那吃不完的粮食要想往外卖,可得求到你的头上喽。”
刑氏听到这几人的话,转忧为喜,嗔道:“都是左邻右舍,乡里乡亲,咱们是砸不烂的骨头,扯不断地筋,扯那外道的话做啥?只要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只管和我说一声,我就叫我家姑爷过来拉。”
“那要是买呢?”米氏看到刑氏吐了口,急忙又追问了一句。
刑氏啐了她一口,笑道:“还能少得了你的好处?自然要比别人那里买的便宜些。”
米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到了雪梅的脸上,仔细看了看,惊道:“哎哟!你家雪梅可不简单,这印堂附着神,怕是将来有大造化哟。”
米氏的婆婆多少会算些命,村子里若是想合个八字或者挑个黄道吉日,都是要找她婆婆。往往她婆婆说是好日子,那必然就是好日子,若是歹日子,你强行办了这件事,以后说不尽的麻烦事。所以她家历来在村子比较受尊敬,乍一听到米氏说了这话,都往雪梅的脸上瞅去,可是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刑氏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她是知道的印堂附神其实就是犯红,必有好事近。有心想再问米氏几句,可是米氏只说了一句便打消了她所有的念头。
“你家雪梅印堂附着神,那只能往好了说,而且还不能多说,否则的话便会折我的寿。我只能说一句,你家雪梅那是有大运道,至于是什么运道我却看不出来。你若是想看的准,就去找找我婆婆,其余的我就不敢多说了。”
刑氏听她这样讲,急忙从荷包里拿了两文钱出来硬塞到了米氏的手中。米氏也不矫情,接过来就放到了自己荷包里。刑氏看到米氏肯接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这就算帮雪梅算了命了!
“娘,我刚刚看到芳兰扶着我女乃回家了。”等到人走之后,雪梅从床上爬起来,歪在了床头。
“你看清了?”刑氏正在拿扫帚扫屋里的地,闻言立刻站直了身子。
“看清了,就是她。她和我女乃说了几句话就扶着女乃走了。”
刑氏听了这话,将扫帚掼到了地上,恨恨地骂道:“眼睛小的就只能看到两个鸡蛋?我这几年是白疼她了!”
“娘,你疼她干嘛?我和大姐才是你闺女。”雪梅撇了撇嘴,佯装生气。
刑氏急忙笑道:“对,我谁也不疼,我就只疼我家老闺女。”
二房这里笑语盈盈的,老宅却是怒云乱涌。
苗氏冷着脸,看着站在院门口的刘承礼,大吼道:“你个不要脸的,又去哪赌了?输了多少钱?”
刘有德听到侄媳妇的叫骂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语带不耐烦,“老爷们家家的出去赌个钱咋了?你嚷这么大声做啥?承礼,你给我过来……”
刘承礼冲着媳妇挤了挤眼,随即换了一副听话的表情往大伯身边跑去,嘿嘿地笑:“大伯,您老起来了?”
刘有德哼了一声,也不接话,背着走往正房里走,刘承礼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苗氏看到丈夫随着大伯进了屋,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