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树影疏斜,月挂檐角。
翠兰忙着安排几个三等丫鬟的食宿和教她们规矩,香月便叫了香巧来,伺候宁玉槿梳洗休息。
宁玉槿洗漱完毕之后,便让两人下了楼去。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卷纤细的银丝,在入口处的门槛那里拉了起来。
随后她又拿出一个小瓷瓶,在香炉里倒了些红色的小粉末,然后往嘴里塞了颗药丸。
“小八,你的。”
她将手中的另一颗药丸随手扔在半空,一道黑影不知道从何处窜了出来,将那颗药丸稳然抓在手中。
“三小姐,其实你可以放在桌上,属下自己来取的。”
这样扔过来扔过去,好像在逗猴子。
宁玉槿轻嗤一声,头也不抬地道:“我是怕你在梁上待太久了,腿脚发麻,特意让你出来活动一下呢。结果你却……唉,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零八不和宁玉槿理论,立马闪身走人。
对于这个能和他们慕容先生媲美、凭借一张嘴把黑的说成白的、白得说成黑的人来说,理论对她来说就是个屁。
讲道理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对了,小八,你去过兴王府没有啊?”宁玉槿突然冒出一句,让一零八停住的步子。
他转过身来,看向宁玉槿:“三小姐要去兴王府?”
“唉,没办法啊。宁玉雁在兴王府那里寂寞空虚冷,家里后妈让咱过去陪陪人家。”
宁玉槿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
一零八顿时皱起眉头:“不能不去吗?”
宁玉槿一龇牙,轻嗤道:“你以为我想去啊?人家兴王侧妃有命,你且让我找个拒绝的理由?继续装病吗?”
那人家更好说了,直接将她接过去,说让宫中御医来给她瞅瞅,指不定能好得更快。
而且装病要装得像,用药就要用得狠,状态就跟大病一场差不多,仔细想想挺划不来的。
再且敌人精神力旺盛的时候,自己病怏怏的,如何能最大地发挥出她的水平来?
最重要的是,宁玉雁已经动了要抬她过去给兴王做妾的念头,如果不想办法断了她的念头,那么无论她装病多久,都是没有用的。
所以,这一趟兴王府之行,无论如何她得去。
她看向一零八,见他脸色并不好,不由问道:“怎么了?兴王府的防守很严密?”
一零八连忙摇了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要说这天底下最难进的地方,就是咱定王府了。皇宫和兴王府,属下都能来去自如。”
宁玉槿一听,顿时疑惑了:“那你还担心什么?”
“是这样的,三小姐,”一零八解释道,“兴王府里天玑阁的人存在,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我怕你有危险。”
毕竟,还存在着绝魂那茬。
宁玉槿当即大惊:“兴王府里有天玑阁的人存在?话说小八,你老实告诉我,天玑阁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兴王府里会有他们的人?”
慕容玄当时说得不清不楚的,只伸手指了指上面,意有所指。
她当时就怀疑上了兴王,只是听小八的意思,好像兴王也不是最终那个。
“这……”一零八迟疑了一会儿,明显被下了封口令,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不该说。
宁玉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漫不经意地随口一说:“你也可以去请教一下你们爷或者慕容先生,看看该不该给我说。”
这话说得语调不重,却弦外有意,意有所指。
一零八顿时记起慕容先生曾经给他说过,现在他跟的是宁三小姐,以后的日子过得好坏完全由她来决定,顿时间他就知道取舍了。
“其实天玑阁是极其隐蔽的存在,三小姐不知道也不奇怪。从大邺建国以后,高祖就创建了这么一只隐秘的死士队伍,一直陪王伴驾,保护尊位,执行机密要务。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便以天玑令进行交接,传递到下一代君王的手中。”
“君王的秘密死士?那岂不是……”宁玉槿心里隐约有预感是宫里的人,却从不敢往那人的身上想。
传说中的兄弟情深,难不成都是假的?
“三小姐你想哪里去了。”一零八一见宁玉槿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零八继续解释说:“以往都是一代君王传一代君王的,但是当今圣上是由咱们爷从外面送回宫里的,继位的时候,先帝已经驾崩了,天玑令也不知所踪。”
“因为先帝曾属意咱们爷当太子,所以曾经告诉过爷天玑阁的存在,当时爷就怀疑有人把这支死士给全部吞了。可是知道这支队伍的人都少之又少,谁能吞呢?”
其实皇家的关系捋清楚了之后,哪一支哪一脉,一目了然。
宁玉槿不用细想,都能得出答案:“不是承光皇帝,那就只有殷太后了。”
她是先帝的枕边人,又是兴王嫡亲的祖母,既有可能知道天玑阁的存在,也能调派人手去兴王府保护兴王。
那也就是说,派绝魂来对墨敬骁不利的人,就是当今的殷太后了?
果然,宫门深四海,无情帝王家。
她稍稍碰触到一点皮毛,就纷乱得她理都理不清楚了。
看来进兴王府的事,她就是付出多大代价,都一定不能进去了。
很大程度上,殷太后和墨敬骁不对盘,那兴王和墨敬骁也算是敌对关系。
以后不仅不能进兴王府,而且能把关系撇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一零八见宁玉槿眉心紧皱,一脸忧心神色,不由宽慰道:“三小姐但请放心,属下别的本事没有,龟息闭气还是行的,只要隐蔽得当,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小。”
“对啊,”宁玉槿拍手,补充道:“而且天玑阁的人一般只会守在兴王周围和书房重地,以宁玉雁最近的怨念程度来说,兴王一定好久没去她那里了,我去陪她,遇见兴王的可能性一定不大!”
兴王府她虽没去过,但是定王府她去过的。那占地面积和全宁伯府一比,简直没有丝毫可比性。
你从这个院子走到那个院子,都要乘小轿颠个一炷香的功夫。
这么大的地方,难不成她还真能倒霉地恰好碰到兴王?
而且碰到兴王就算了,难不成她还那么倒霉地能恰好碰到绝魂?
除非她真的是霉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