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玉儿和史香兰见此情景,都识趣的拉着李老太走出卧室,意即让李时桐和简彤单独相处说会儿话。
“是感应,”简彤轻轻点头含笑看着李时桐说,“我能听到哥哥心中的呼唤。”
“那小彤为何不回来看我?”
“我……”简彤顿住,垂下眼睛默然无语,“天香楼……事多。”
“小彤,是不是我打了你,所以你恨上哥哥了?”
“不,没有,”简彤猛然抬头道,急急的重申,“哥,我已近说了,那是小彤错在先,哥哥教训的是。”
“看着我,”李时桐伸手捧着简彤的双颊,优柔的问,“小彤,你是说实话,前两天你说‘不嫁入李家,不愿为妾’是气话还是真话?”
简彤有些怔愣:哥哥为何突然这样问?而且他问话的表情和语气好奇怪,不安,紧张,担忧的情绪在他白净的脸上显露无疑,好像生怕她回答“是真话”似的。难不成他对她也有意?简彤的心因察觉到这一点而深感幸福——长久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的喜欢,以为李时桐对她或许只是兄妹之谊,不曾想……可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但那种幸福的感觉很快就被盘踞在心头的理性所取代。
“哥,我有我的苦衷,”简彤双手搭着李时桐的胳膊,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的消瘦和虚弱让她不忍心把话说的太直白,“但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因为我一无所有?”李时桐的脸白了白,屏住呼吸盯住简彤,“还是因为我不如小彤现在结交的那些朋友?”
他很谨慎的克制说话的音量,可也不愿再徒劳的掩饰内心的真情实感。
“当然不是,哥哥把小彤看成什么人了,”简彤新月眉一挑,撅着嘴巴埋怨道,“‘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我还不至于连狗都不如吧。”
“不不,小彤,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他见她脸有愠怒,知道自己说的太白了,连忙将她的双手握在掌心道,“就是想知道你心里怎么考虑的……好好,我们不提这些了,不提了……”他像哄孩子似连连重复的说。
两人都不说话了,就这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种甜蜜与温馨的异样感觉将二人环绕其中。
“小彤,我想做一件事……”
李时桐一手握住简彤的小肩头。一手扣住她的后脑,随后他的脸一点点的挨近她——简彤似乎意识到李时桐想要做什么,有点羞涩,有点小兴奋,还有点期待。她心如鹿撞的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就在两片唇相距仅差几毫米的时候,简彤忽然垂下头:他的唇抵在她的秀发上。
“不,哥,我们不能,”仿佛有盆冷水浇下,二人之间才燃起的星星火苗顷刻间熄灭。她眼睛盯着床铺心情复杂的说,“不能这么做。”
“我明白,”李时桐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喜欢她的矜持,他把唇埋进她的发丝,婉转的表白。“我会等到‘我们能’的那一天。”
简彤抬头,不置可否的笑笑:“哥,你现在人感觉好些了吗?”
“你一出现,我已经好了一大半了。”李时桐笑说。
“那哥哥把身子养好,”简彤说。“下半年有场科考,考前复习很耗费精力。”
“放心,即使这些天病中,在下也是手不释卷。”
“那小彤预祝哥哥科考顺利,金榜题名。”
李时桐再不言语,只是轻轻的把简彤攘进怀里,真想一辈子不松开。
而在厅堂里的李老太却如坐针毡,简彤呆在李时桐房里已经一个时辰,到现在还没出来,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要不是凌玉儿和史香兰拦着,她早冲进去了。
“娘,你就让相公和小彤多相处一会,说说话吧。”凌玉儿站在李老太身边,柔声劝慰。
“都进去那么长时间了,还没相处够?”李老太白媳妇一眼,嗔道,“再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非得私下里说。”
李老太操心的是简彤会不会借此机会在儿子面前“嚼舌根子”,破坏他们母子感情。
史香兰看穿了老人家的心思:
“娘,方才是小叔子自己说有话要对小彤单独说的,”史香兰说,“我了解彤丫头,是个好姑娘,不会胡说八道挑拨是非的。”
“就你知道的多,”李老太没好气的瞪大媳妇一眼,“‘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那个简彤的心是黑是白。”
史香兰知道自己说中了老太太的心事,只笑不答。
“娘,您别怪玉儿固执,”凌玉儿看着老太太温柔中带点畏惧的低声说,“我已经决定要小彤进咱们李家的门,让她给相公当小妾。”
“我真不搞不懂你这心是什么做的,”李老太一听凌玉儿又旧话重提,还比之前更坚定了语气,使她刚刚平复没几天的心绪又乱起来,“那个简彤到底有什么好非让她嫁给时桐,你就这么喜欢把自己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小彤不是一般的女子,”凌玉儿固执的说,“娘,玉儿这么做自然有玉儿的道理。”
“你说!”李老太绷着一张老脸,冷冷的说。
“先且不说我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更不会握笔写字,且将来相公事业发达,许多琐碎杂事需要处理,但我可能都素手无策,”凌玉儿叹口气,缓缓道来,“小彤就不同,她人长得好,脑子又聪明,会识字写字,懂得也多,将来绝对会是相公的一把好手。”
李老太听凌玉儿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便有松动的迹象,但瞧见她那副“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态势,气又不打一处来,本想教训几句,转念一细想,她的话有几分道理,也就咽下了要数落的话。
“那你就不担心她哪天爬到你头上?”李老太忽然不客气的戳中要害。
“我相信小彤。更相信相公。”凌玉儿鲜有的固执和坚持,“娘,你可知这次相公之所以能在沧州开药铺,都是小彤之功?她结交的都是贵人。”
李老太发愣中求解。凌玉儿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补了一句:
“我有种直觉,小彤是个能给人带来好运的女子,谁用了她,是运气;谁娶了她,是福气。”
“运气?福气?”李老太脑子里瞬间闪过那天简彤顶撞她的情形,不屑的抽了抽嘴角,嘀咕一句,“就她那个自以为是臭脾气?!”
“听玉儿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史香兰好容易才插进一句话道,“我记得小彤在‘食为天’那会儿生意很好,很多老客新客时常夸她厨艺好,又会替客官着想,许多老客新客时常在我们面前夸她。可自从她去了沧州,生意明显平淡了许多,现如今她在天香楼干的也很好,据说公孙诀给她的工钱很高。”
李老太低下头,眼睛盯着地面到某个点,陷入沉思——简彤的“目无尊长”确实令身为长辈的李老太很不快,可也能感受到她对李时桐的一片真心。回想到她在李时桐面前承认过错,说“不该顶撞老人家,哥哥教训的是”,李老太那一瞬间就觉得这丫头就是个倔性子,别人对她好,她会对别人更好。但如果惹毛了她,她即使撕破脸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行了,就照你们自己的意思办好了,”李老太抬头道,“但是玉儿。到时候若是你看错了人,被伤到,可别怪我这个老太婆没提醒你。”
“是,娘,如果真被您言中,那也是玉儿的命,怨不得别人。”凌玉儿见王氏终于松口,表示不再插手这件事,心中喜不自胜。
史香兰道:“娘,不管将来情况怎样,不是还有相公和我,李默二叔子吗?”
李老太这才勉强挤出一个淡笑。
入夜,公孙诀在他的宅邸屋里喝酒,摇曳的烛光映照在他帅气红晕的脸上,显得愈发神采飞扬。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蜡烛,眼皮都不动一下,沉静超然的外表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忽然,“倏地”一下,烛光熄灭,屋里霎时陷入一片漆黑,他扬唇,不慌不忙笑道:
“三弟,出来吧,我恭候多时了。”
仿佛一阵风拂过,燕七侠不知从哪个角落飘了出来,坐到公孙诀对面。
“二哥,都火烧眉毛了,还有雅兴在这饮酒。”黑暗中,看不清燕七侠的脸,但从他方向所散发出的风方知在手摇折扇,那情形悠哉的让人怀疑他此行的目的,“再说怎么也不挑个好地方,大热天的闷在屋里,小心憋出痱子来。”
“我若是挑在天香楼,你敢去吗?”黑暗中,公孙诀拿起酒壶给二人斟酒,动作娴熟的就如同屋里点着灯等一般。
“有什么不敢去?”燕七侠顺势接过酒杯饮酒,忽而话锋一转,嘀咕道,“……我也好久没见简姑娘了……”
“不说这些,”公孙诀有意回避燕七侠的话题,其实是在回避对简彤的想念,他知道大事当头不可儿女情长,“我且问你,宫里最近动向如何?”
“皇帝要对宁王动手了,”燕七侠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不屑,“不但断绝粮草军饷,且各个隘口皆是他的死忠,王爷根本进不了沧州。”
“皇帝这是要逼死宁王——要么战死,要么饿死,”公孙诀猛然一顿酒杯,义愤填膺道,“最是无情的王家!”
“我在太子身边日久,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就麻木了,”燕七侠轻描淡写的说,“但我相信如果换做是宁王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怕也会采取相同的做法,谁让宁王让皇上睡不着呢。”
公孙诀默然,半晌,眼皮一翻,慢吞吞道:“你还打算隐瞒身份多久?王爷那边可等着你的回话了。”
“我已经将宁王的处境密告他的部将,所幸宁王对这一切早有预感,因而出发前在宫中已有设防,所以公孙师兄不必过于忧虑,依计划行事便可。”
原来,燕七侠是宁王安插在太子琦身边的人!一次“机缘巧合”,燕七侠“舍命”救下出宫玩乐遭伏击的太子琦,从此成了太子琦的“爪牙”。
这一点,除了宁王,没有任何人知道,公孙诀也是在大岳边境返回沧州前,宁王告诉他之后方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