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皇帝出钱盘下了天香楼,公孙诀本想直接赠予不必出钱盘店,还说愿意立下契据什么的,但还是给简彤拒绝了,讥诮的说还是盘下来会“心安点”,言外之意就是这样才能真正不受控制,否则这店的掌柜还是他的一样,让她不爽,公孙诀怎会不明了其中之意,于是答应了盘店,简彤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接下了天香楼的生意,省去许多新店开业前需要的筹备,继续经营。
秋日的夕阳逐渐倾斜,透过窗棂懒洋洋的洒在司空录豪华的宅邸西厢内,却显出几分颓唐和萧索。
“兄弟,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黄毛丫头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说话的司马朋,得知上次御膳竞赛的结果,他从云州城赶到沧州,会见司空录。
“当然不,”司空录长长的鞋拔子脸抽搐几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我们司空录家族在宫中的地位绝不能断送在一个野丫头手里,但目前看来,她也就是想在宫里露个脸,暂时不会掀什么风浪。”
“兄弟你还是小看了她呀,”司马朋啜着酒,眼睛在酒里逗留几下便朝司空录看去,“别忘了上次发生在紫荆阁的事,你可是见识过她的手段的……”
说的轻描淡写,却好似要掀起一场狂飙风浪似的暗藏深意。
司空录并不答话,缓缓举杯饮酒,淡眉间的紧拧昭示着他内心的挣扎——那天自己跪倒在地的狼狈相尽收皇帝与简彤等人的眼底,甚至是茶楼伙计、侍从等也都一一目睹了他“不同以往”的“风采”,直到现在只要他一合上眼,满脑子皆是当时受尽屈辱的场面……他的腮帮子鼓了起来,手里的酒杯几乎要被捏碎。
司马朋仿佛看出司空录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在暗潮汹涌的作态,进一步道:“你还不知道吧,侄女司马绿芸死了。”谈起死去的司马绿芸,司马朋并未见多少悲伤愤慨之色。倒像是有了造反借口的冷情。
“知道,据说是让山贼蹂躏致死,”司空录说的不紧不慢,像急于撇清关系一般。“都是她咎由自取,没事勾结什么山贼,还妄图利用他们对付简彤,到头来还不是让人倒耙一把,听说尸体还是燕七侠带人山上清剿贼匪时发现的,皇帝没有继续追究司马家算不错了。”
想起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浅薄愚蠢的所谓侄女,司空录眼中流露出不屑和轻蔑,那神情与二人最后一次在紫荆阁分别的情形截然相反,也是,不过一个棋子。死无足惜,很多秘密就能跟着死人长眠地下,很多人才能高枕无忧。
“但是现今皇帝对简彤的宠爱,想必兄弟不会看不出来,”司马朋依旧不死心。试图激起司空录心中的死谭,“你再想想,皇帝登基这么长时间了,皇后的位置却一直空着,悬而未决,这不明摆着吗?难道兄弟要眼睁睁的看着简彤当上皇后,然后对付司空家族?”
仿佛一记闷雷轰下。司空录猛然睁大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惊恐,但稍纵即逝,微笑道:“大哥真是惊弓之鸟,难道忘了大岳皇室血脉须得正统,她简彤一介平民女子想乌鸦变凤凰简直痴人说梦。”
“兄弟可别小瞧了当今皇帝的决断。”
“决断?哼。”司空录一声冷笑,“只要有太后在,他就别想立简彤为皇后。”
司空录把手里的杯子在桌上一顿,酒水溅了一桌。
“那兄弟是决定暂不动简彤了?听说她最近盘下了天香楼……”
“哼,她开不了多久的……要动。也得有棋子。”司空录阴笑着扯动嘴角。
“你有想法了?”司马朋惶惑的问。
“她的弱点。”
“怎么说?”
“李时桐,”司空录一脸狡狯的冷笑,“这还是那死去的好侄女提醒的我。”
简彤坐在柜台后面,专心致志的翻阅着账册,偶尔,走笔如飞,公孙诀就坐在她不远处的桌子上,静静的端详她——今天宫里没什么事,他提前回了天香楼,还想让她给他做点好吃的,不料她说还有很多账目没处理,让烟翠来,他一听立即没了食欲,就找了张凳子坐下看她做事。过了一会儿,他直径走上前,身子倚着柜台,这位置恰好把柜台对面某人的姣好面容看得个一清二楚。
“公孙诀,你站这里干嘛?”简彤头也不抬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你头顶上长眼睛吗?怎么知道我站这儿来了?”公孙诀微微一笑,浓眉扬了杨。
“你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其他男子身上没有。”简彤不假思索的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道,“公孙诀,你前几日来天香楼吃饭喝酒,都还欠着呢。”
“哦,现在我就吃顿饭也得付钱了?”公孙诀佯装一脸的惊讶和不平,“天香楼可是我的‘家’。”
“哼,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简彤柳眉一挑,眼一瞪,“还有,你记住,天香楼现在是我营生的地方,不要一口一个你的‘家’。”
“哦,这么迫不及待就和我划清界限、泾渭分明了,”公孙诀脸上闪过戏谑的笑意,嘴角嘲弄的向下一瞥,“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简彤水眸飞去一个不屑计较的眼神,随即敛了神色,道:
“想请你帮个忙。”
“能被你利用,是我的荣幸,说吧”公孙诀继以揶揄的口吻道。
“店里人手不够,无论厨房还是厅堂,”简彤终于说出这几日的心事,“另外采购也许要人手。”
“这没问题,明天我就吩咐下面的人去找伙计。”
“另外,我发现沧州城食楼和客栈挺多,有时候货物供不应求,这就需要从外地采购,”简彤快速的说,语气里少见的轻柔,生怕公孙诀拒绝似的,“这就需要马匹、骡子还有马车,你能不能给我弄到?因为要花不少钱,所以……”
简彤有意不说完,露着浅浅的酒窝,轻眨的水眸里含着调皮的狡黠和算计,像要把人吸进心里去似的望着,心下却暗暗思忖:现在一切还都靠他,要忍耐,等哪天我钱赚够了,就一脚把他踹出天香楼去……简彤扬着小脑瓜,心里美滋滋的憧憬全数化为俏脸上的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