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诀却执意要看慕容枫一眼,不顾一切的要上前,但还是给简彤和小石挡在了床前——
“公孙诀,我最后再说一遍,请你离开!”简彤看也不看公孙诀一眼,一张脸苍白如纸,比腊月寒冬都要冷入骨髓,一字一顿道。
“简彤!”公孙诀看来是真生气了,直呼其名,但他的腔调听上去却是一副商量的口吻,甚至是低声下气,“让我看大哥一眼……我求你!”
简彤也不怎么的,表情木然,不为所动。
这时,燕七侠赶了上来,身后还有跟随着几名护卫,简彤侧过身去,对燕七侠道:
“燕七侠,你来都正好,替我把慕容大哥背到后山……埋了。”简彤在床前蹲下,轻抚着慕容枫的头,脸,手,撕心裂肺的痛将她彻底淹没。
“大哥怎么死的?”燕七侠走到床前,忽然大声叱问,“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因我以后再告诉你,”简彤起身,面对着燕七侠,眼里蓄着泪水,“我现在只求你什么都别问,我什么都不想说……”
李时桐却哭哭啼啼的把之前对简彤说的话,又对燕七侠重复了一遍,惹得燕子侠火冒三丈,冲到公孙诀面前,“腾”的一声从腰间抽出折扇,再刷得打开,扇面直抵公孙诀的脖子,红润的脸霎时黑得像锅底——
“李公子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居然跟大哥吵架?!”燕七侠圆睁起眼睛,“我知道你爱简彤,可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
“呵,三弟,你即已认定是我害死了大哥,就动手好了。”公孙诀负手而立,铮铮铁骨,腰都不弯一下,目光灼灼直逼简彤。像只受伤的困兽。
“你以为我不敢吗?”燕七侠沉声嘶哑的吼道,朗星般的明眸充斥着红,痛心疾首道,“我告诉你。只要我轻轻一抹折扇,你便会人头落地!”
公孙诀嘴边噙着冷笑,不说话,只是黑长睫毛微微颤动着合上,在眼脸下投下一道弧形的阴影。
“燕七侠,别跟他废话了,”简彤话音里透着冷厉无情,“快照我的话做!他要是敢拦你,就给我杀了他!”
公孙诀猛然睁开眼睛,颀长笔挺的身形生平第一次剧烈的一抖。好似给人猝不及防甩了一马鞭: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简彤嘴里说出来的,他的心如同被一把锋锐的匕首捅得遍体鳞伤,任血横流。有那么一刻,他都险些要冲上前去,朝她大声喊叫着辩白。然而她的心在好似中了邪一般坚如磐石,根本没有把他看进眼里去——对他的伤心透顶、痛苦绝望完全视而不见!此刻盘旋在她心头的,怕是李时桐对他的控诉吧?!到底,她还是选择了李时桐!念及此,公孙诀顷刻间,心灰意冷……
燕七侠这才收了折扇,转身走到床前。与几个侍卫帮忙抱起慕容枫,走出卧房。
“小彤,你也别难过了,”李时桐近前,轻声安慰,“或许公孙公子并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对你——”
“哥,别说了,”简彤惨淡的一笑,仿佛周身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坐到了身后的床上。“你不必给公孙诀开月兑,他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
李时桐低下头看向地面,掩饰着嘴边的冷笑,等他抬头时,又换成了悲恸同情的模样。
“哥,你刚出门也有些时辰了,药铺不能没人,快回吧,”简彤侧过脸看向李时桐,淡然道,“我也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我留下来陪你……”李时桐歪头,小心翼翼的问。
“不必了!”简彤冷淡的说,随即挤出一丝笑容并补了一句,以减轻那三个字的分量,“哥,你好不容易在沧州站稳脚跟,做起了生意,切不可因我而耽误。”
“那好,小彤,你先好好休息,”李时桐温文儒雅的笑道,“哥哥改日就来看你。”
简彤点点头,目送李时桐离开。她走到窗边,将窗户大开,深秋之夜的冷风突兀的灌入,她只感觉脸上像有刀划过一般,身上却并未感觉多少寒冷,偏头一瞧,才发觉是公孙诀之前给她的坎肩披风替她抵御了风寒。
“为什么这么对我?”公孙诀走到简彤身边,倚窗而立,生硬的质问。
“我怎么对你了?”简彤回头,清冽出尘的眼眸毫无愧意的直视着眼前受伤的男子反问道。
“你就这么相信李时桐?”他的语音轻柔,却隐含着狂风暴雨般的怒意。
“他是我哥,我不相信他,那我还能相信谁?!”她争锋相对。
公孙诀所有的委屈和不平都在这一瞬噎在了喉咙口,呆愣半天,才凄苦的喃喃道:“对,你说的对,他是你哥,你该相信他,”他转而深吸一口气道,“看来你我之间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错误,既如此,从今往后我再不来缠着你了,告辞!”
“不送!”
简彤答道。不再看他,转过身去,面对茫茫暮色轻轻吐着气,身后传来公孙诀愤然离去的脚步声,像踏在她的心口上,“咚咚”作响,最后她低头,看到公孙诀从天香楼门口走出,然后越走越远,皎洁的月光护佑着他前方的路,却在他高大挺拔的身材后面留下一道狭长孤寂的剪影,夜风吹拂,撩起他墨黑长发,宽宽的衣袂,不复以往的潇洒从容,颤巍巍的走在大道上,宛若游荡在尘世间的孤魂野鬼。
简彤漠然的望着那颀长孤单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她的眼前,终于,再也忍不住,一股血液的腥甜不可抑制的直逼简彤的喉咙口,却叫她生生咽了回去,心,在默默滴血。
“姐姐,你,你真的认为公孙公子……”诗琴将一切看在眼里,手扶在简彤的肩头,欲言又止。
“我的回答不会变。”简彤抬头仰夜空淡然道,黯淡凄凉的星光映进她的眼眸。
“可,可是我觉得,李大哥他,他……诗琴困难而又婉转的表达着,“姐姐,我还是希望你要看清、认清才好。”
“放心,我会的,”简彤侧过身去,拉着诗琴的手,温柔的说,“诗琴,天转凉了,你晚上睡觉记得盖被子,晨起做工要添加衣服,不要着凉了。”
诗琴感动眼睛湿润,自从她流浪,除了女乃女乃,就是简彤对待她最好,从未把她当丫鬟使唤,视如己出:“嗯,姐姐,我知道,你也早点歇下吧。”
简彤眨了眨眼睛,点头。
诗琴执意要侍候简彤躺到上床歇息,点上蜡烛才离开……
翌日晨起,天香楼从辰时早食起,一直忙到日上三竿的晌午午饭过后,终得稍作歇息,公孙诀再没出现过,简彤舒了口气,小石和小九正在给几个没吃完饭的客人端茶送水,传菜送饭,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匆匆跑过天香楼门口,马背上的黑衣人忽然拉起长弓,一支箭羽飞进天香楼,直逼小石。
“小心!”小九失声叫道!
千钧一发之际,小石灵敏的一闪,纵身一跳,伸手抓过眼前的那支箭,然后追出门,那黑衣人早已驾马飞奔得无影无踪。但见那箭头上竟套着一张纸条,小石取下一瞧,大吃一惊,纸条上写着:简掌柜,你哥哥李时桐被一男一女挟持到距城南五里的郊外,性命堪忧。
小石连忙将纸条呈给简彤看,简彤惊异的睁圆了眼睛,嘴巴也张得合不拢了——一男一女,会是谁?又是谁来通风报信的?!
顾不上细想,简彤风驰电掣般的吩咐:“小石,诗琴和小九照看一下天香楼,你跟我一道出门。”
“是,掌柜的。”小石心不在焉的应和着,只感觉心头乌云愈来愈厚重,仿佛就要跌入某个精心设计陷阱令他心神不宁。
简彤和小石骑马赶往纸条上说的地点,看到了令她惊心的一幕:李时桐正跌倒在地,捂着头脸喊:“公孙公子,还有这位姑娘,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的……”
“无冤无仇,哼!”白狐手持剑,逼近李时桐,“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要污蔑我们公子,说,否则我要了你的狗命!”
白狐说着毫不客气的将剑锋直指李时桐鼻尖。
“我,我……污蔑公孙公子?”李时桐吓得面如土色,灰眼睛溜溜直转,眼尖的瞥见简彤和小石正急匆匆朝这个方向赶来,脸上扫过淡淡的冷笑,于是他一扫之前的惊慌失措,理直气壮起来,“这位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在下行得正,坐得直……”
“呸!就你也配说‘行得正,坐得直’,”白狐怒不可歇的讥讽道,“你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否则我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李时桐手扶住胸口,踉跄着起身,眼睛扫过公孙诀和白狐,咬牙冷声道:
“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公孙公子,我知道你喜欢小彤,也深知你因此对我心存芥蒂和嫉恨,但你不能这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白狐气得齿冷,持剑的手臂瑟瑟发抖,“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还怎么继续祸害我们公子和简彤。”
公孙诀沉静的立于一旁,神色淡然,却冷峻,抿着唇昭示着他对眼前之人的轻蔑和鄙弃,心中寻思是杀了他,还是留下这个活口当线索,不料身后传来一个贯穿耳膜的呵斥:
“住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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