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一个转身,迦蓝却觉一阵天旋地转袭来,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然而在转头的瞬间身体却已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嗓子更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他指着身后的人,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最终,晕了过去……
蔺沧凉诧异的看着及时接住迦蓝的黑衣人,一脸不赞同:“你骗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只是想要去见见她而已,难道这也不行?”
黑衣人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身体,不许就是不许,今天能让他出现在这里,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让他们见面,你别忘了,她身上的毒,可还没解呢!他们想要见面,还不是迟早的事?”话落,不再搭理他,扛起晕过去的人,几个纵跳便消失在夏侯府……
在他离去后,一直隐在黑衣人身后的人蓦然现身,以晋王无法想象的速度将战场打扫干净,望着地面‘滋滋滋’直冒白烟的血水,蔺沧凉胃中一阵反酸,顿时转过身子呕吐起来,今天这场宴会除了酒水,根本什么也没碰,可怜他吐了半天,也只是吐了些酸水出来,等他好不容易吐干净转过身,那些奉命留下打扫战场的人早已转移地方,而他的脚下,原本的尸横遍地、血水直流已经被彻底打扫干净,连根线都没有,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证明这里曾经血战过外,一切就好似什么也未发生一样。
这就是他的实力?这就是他处事不留任何蛛丝马迹的习惯?
蔺沧凉抬眸望望天,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白活了,他看不懂他,亦无法想象他而今强大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他们所不知道的事……
半个时辰后,等夏侯奎料理完手中的事查看府中伤亡情况时,却意外的发现,所有的尸体都凭空消失了,丫鬟、婆子、小厮、侍卫、隐卫、以及他所不知道的各路人马,所有的所有的尸体,统统不见了……
他被这个惊奇的发现震骇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宫中的人前来传旨,他才颤抖着双腿、踉跄着前去接旨,圣旨上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夏侯府的未来,堪忧……
上千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这背后的人,到底有多强大的力量?是他吗?是那个为他守护‘明月阁’的金面男子吗?
“老,老爷?您没事儿吧?进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您还没换衣服呐?”管家王威在这场杀戮中左臂被砍伤,幸好没有生命危险,拖着伤残的手小心的提醒着夏侯奎。
夏侯奎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耽误太多的时间,赶忙接过王威命人取来的衣服,一边更衣一边了解府里的情况,说到最后,他手中的动作僵了下来:“伤亡如此惨重?”
王威想到那些人的可怕,不由寒毛直竖,刚刚点名的时候,除了受伤的,相府伤亡居然近半,几百条人命在旦夕间就被砍杀殆尽,究竟是什么人对相府下如此重的手?如果没有另一拨人,那么今天的丞相府,会不会惨遭灭族?想到这里,王威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在打颤,今天能保下这条老命,算不算他命大?
“老爷,今天皇宫、肃王府、厉王府、武王府、以及各别几个大臣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袭击,至于伤亡怎样,还未有消息传出,相府事发时,四周围均被敌人控制住,派出去送信的人,全都没有了音信。”失踪代表着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如今死去的人连一具尸体也找不到,夏侯奎面临的不仅仅只是一个‘交代’,还有更多值得他推敲的谜题……
比如他的夫人明月心,究竟是什么人?一个梅园,一个明月阁就能招来如此大的杀戮,看来这个问题,也唯有他知道了……
“肃王妃等王府可派人接走了?”
“三位王妃,两位长公主,还有世子、郡主都已被各府接走,现在还有不少家族陆陆续续的朝相府赶过来,但,但这其中有不少,是要,是要找相府讨说法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放在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轻言放过,更何况今日请来的人,哪一个不是天京城的上流家族?这次他们丞相府,真的摊上大事了!
此时此刻的夏侯奎已经一身疲惫,沉重的按了按发胀的太阳xue,转身对王威吩咐:“来了就安排他们先等着,一切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他们找他要说法,那他,应该找谁去要说法?
“对了,菲儿呢?菲儿怎么样了?”这样一场杀戮后,他到现在才想到夏侯菲,王威不由为他可怜的六小姐感到心寒,“回老爷,六小姐安好,如今已回了紫竹苑。”
夏侯奎原本提着的心,骤然归了位,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出了门。看着他的背影,王威忍不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
夏侯奎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礼部侍郎、工部侍郎正满眼通红的往外走,看到夏侯奎的瞬间,他们先是怔愣了一下,而后眼睛瞬间爆红,就朝夏侯奎扑了过去,内侍太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将夏侯奎扑倒在地,一边撕扯一边怒喊:“夏侯奎,你还我的夫人,还我的女儿。”
“夏侯奎,我就那么一个嫡子,你让我后半生可怎么活,怎么活啊!”
在今日的屠杀中,礼部侍郎的夫人与女儿双双遇难,而工部侍郎仅有的嫡子,也惨遭杀害,两人得知消息后直接进了宫,原以为能讨要个说法,没想到皇上以一句‘事情正在调查中’将他们请了出来。虽然他们明知道这件事事有蹊跷,也确实是个意外,可是人既然死在了夏侯府,总要得到一个说法吧?如今看到夏侯府的主人,焉能不恨?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怜他们这些亲属,却连尸体都看不到,这样的结果,换谁能够接受?
夏侯奎自然理解他们的心情,也深深的自责,面对二人的推搡、震怒,他最终选择了沉默,任凭他们如何发泄,也不还手,最后若不是被侍卫强行拉走,指不定被人揍成什么样!
夏侯奎面无表情的将嘴角的血擦去,站在能印出人影的御书房,眉目一沉,现在他急需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只有坐在这里的那个人,才能给出答案!
——
檀香袅袅中,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负手而立,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眉头轻蹙,龙袍飘动间,浑身散发而出一股凛然的气质。夏侯奎进来的时候,他面朝窗外,头也不回的道:“你来了?”
“微臣夏侯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夏侯奎不语,直接磕头行礼,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怨愤。
蔺天琊缓缓转过身,英挺俊逸的容颜上满是疲倦之色,较之夏侯奎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夏侯奎诧异的看着他:“皇上,您这是……*未眠?”
蔺天琊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坐吧,今天咱们无需君臣之礼,好好的谈一谈。”
夏侯奎凝立不语,略带深思的看着蔺天琊,良久,方听到他略显悠远的声音:“皇上,这么多年,您终于肯告诉微臣当年的真相了?”
“昨晚,天心阁发生火灾,朕赶过去时,又突然窜出数十个黑衣人……眼睁睁的看着天心阁化为灰烬,却无能为力。同时,当年但凡跟她稍有联络的人,甚至于讲过话的人,都无一避免的遭遇了袭击,状况虽然没有你丞相府惨然,却没有意外的都与她有关联。”蔺天琊目不转睛的望着御书房先皇亲自题写的字画,目光深远幽长,思绪早已通过眼前的字画,回到了二十年前……
“原因呢?总要有个原因吧?她到底是谁?这些人又是来找什么的?”这些话已经憋了他近二十年,今天,真的能给出一个答案吗?
蔺天琊一怔,心底一黯,终是无言的摇了摇头:“如果她有个身份,当年就不会嫁给你。”
“您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夏侯奎诧异的站起身,眼底满是对这个答案的深深质疑。
蔺天琊回首看着他,唇角露出一抹只有他能品味出的苦涩笑意:“失去她,是朕这一生的痛;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你,是朕这一生的悔;她的死,朕难辞其咎,朕这些年心里有多疼你知道吗?”
“所以你才要加倍的对菲儿好吗?”夏侯奎冷笑一声,双手紧握成拳,“人都已经死了,你再弥补,也无事于补。”
“那你呢?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正眼瞧过你的这个女儿?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对她不闻不问?朕有时候,朕有时候恨不能废了你,代替你好好的疼她,爱她,因为,她是心儿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唯一的啊!”此时此刻的蔺天琊满脸悔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帝王风范,在这一刻,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曾经爱过并痛过的男人,一个因为走错一步,而忏悔一生的男人……
夏侯奎被他这一连番质问,怆然的垂下了眸,目光深邃的看着手中的白玉瓷杯,上好的碧色茶叶在清水中浮浮沉沉,青翠漂亮,一如她的清丽月兑俗,一如她的雅致婉约,渐渐的,他湿了眼眶,无言的摇了摇头,连水带茶叶一口吞了下去,唇齿间弥漫的茶苦味儿,让他涩然一笑:“是啊,我怎配为她的父亲?怎配?怎配?”
蔺天琊转眸直直的望着他,若有所思:“你,是不是……。”
“那,袭击的人可查出来了?”很快,夏侯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刻意忽略掉蔺天琊的怀疑,一连正色的转首看着他。
“没有,对方身手敏捷,办事毫不拖泥带水,且武艺高强,皇宫侍卫与普通的侍卫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朕现在怀疑的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如此大费周折的行动,究竟有什么意义?”
夏侯奎听言,联想到夏侯府所遭重创,忽然冷笑,语气如利剑:“声东击西,他们的目标本身就是夏侯府,之所以同时对这些地方发难,无非是阻挠你们前去救援罢了。这次她生前所住的明月阁,以及她亲自设计的梅园,均伤亡惨重,尤其是梅园,几乎全部被毁,目的如此明确,可见早已打听好了。在此之前,这两个地方也曾受过攻击,但可惜,明月阁的阵法谁也破不了,至于梅园,内里乾坤,也并不是我能够参透的。她心思独特,想必真的在这两个地方掩藏了什么秘密。只是我好奇的是,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蔺天琊听言,诧异的抬眸:“还有这等事?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夏侯奎剑眉高挑:“皇上又何曾问过微臣?更何况,这一切也不过是捕风捉影的猜测,没有证据的断言,皇上信吗?”
蔺天琊被噎无语,骤然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对他太过容忍了,瞧,连他都敢顶撞了,这个夏侯奎,当真以为自己不敢动他吗?
夏侯奎凉凉的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嗤笑:“皇上若想定微臣的罪,微臣绝不敢有半丝怨言。”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猜出对方的心思,这么多年来,大家的习惯都没变,变的,是那颗越走越远的心。
“你,你这是在怨朕?”当年太后亲自为她赐婚,远嫁边外,他又如何能舍得?千求万求这下,才求的她嫁与自己的好兄弟夏侯奎,原以为这样是对她好,却没想到最终酿成了无法弥补的憾,这些年,他们三个人,谁也不好过。
于她,从知道自己无路可走,嫁给自己不爱的人那一刻起,心碎了无痕……
于自己,心爱的女人明明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于他,明明知道她不爱他,明明知道她是谁的女人,却还要欢天喜地的迎她入府,他对她的爱,身为兄弟,怎能不知?如若不是因为夏侯奎爱她,他又怎会将她托付给她?可惜的是,他错了,他也错了,他们都错了,因为至始至终,没有人去问过她,她心中所想,他们都是自私的,她的死,他们……难辞其咎。
“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怨不怨的?只是连累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即便她在九泉之下,也心难安。”夏侯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想到她连捏死一只蚂蚁的勇气都没有的菩萨心,不由皱了皱眉,这些无辜的生命,他该怎么向家属交代?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可惜如今,他连尸体都拿不出,就算真的想处理这些事,也要人家相信啊?这次,真的麻烦大了!
“这次救你们的,又是什么人?”蔺天琊的话,让夏侯奎猛然想起明月阁前那两人的对话,他霍地抬首看着蔺天琊:“我想起来了,这次袭击相府的人是什么‘鬼蜮’的人,而出面解救的是‘金鎏宗’的人,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两个势力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势力,三年前,太子与焰儿的那场遭遇战,鬼蜮与金鎏宗似乎也参与其中……。”
蔺天琊皱了皱眉,沉吟半晌:“这么说的话,这个鬼蜮恐怕没这么简单,三年前?难道鬼蜮与焰儿的死有直接关联?”毕竟,当年以太子与夏侯焰的本事,想要突破重围,完全没有问题,若不是后来……
想到这里,蔺天琊与夏侯奎深幽地眼眸不其然的撞在一起,三年前?又是三年前?那个时候心儿她还尚在人间……
——
夏侯奎回到府里时,夜幕已经降临,而事实也的确如蔺天琊保证的那样,没有人再去夏侯府找他的麻烦,想必这件事,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疲惫的揉了揉太阳xue,目光不其然的扫向北苑,想到他的女儿夏侯菲,脚步不由自主的朝紫竹苑走去……
“小姐,老爷来了。”静娴走进寝室,轻轻的拍了拍夏侯菲的俏脸,小声的道。
夏侯菲缓缓的睁开眼,迷茫了片刻才渐渐醒了神儿,诧异的看向静娴:“爹爹?”原来,她还有个爹爹啊?
静娴点了点头,“奴婢服侍您起来吧?”
夏侯菲轻轻的按住她的手,淡淡的摇首:“不用了,就这样吧,反正一会儿还要睡。”讲到这里,眸底不其然的染上一股浓重的忧色,昨天在密室中,她毒发昏迷,经过静雅全力的施救,才得以清醒过来,而这次清醒之后,身体便大不如之前的几天,还特别特别的嗜睡,有时候,她真担心自己就会这么一睡不醒,从此告别她还未真正体验的古代生活。
昨日的阴影在她的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即便入睡也不安宁,如若不是太过虚弱,想必会噩梦连连,或许她该庆幸,她中毒了,因为这样,才可以让她暂时忘掉昨日的惊魂。
今天早上,她听说了这次事件造成的可怕后果,也听到无数人造访夏侯府讨要说法,李芳馥迫于压力托病闭门谢客,夏侯青、夏侯紫、夏侯渊纷纷出外躲避,几个姨娘、五姐、三哥也缩在自己的房中不出门,那些人找不到主事人,竟将夏侯府砸了个稀巴烂。她的紫竹苑外有专人守护,才幸免遭难,如今前院突然安静下来,难道是爹爹安抚住了?
想到这里,她披上衣服,在静娴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夏侯奎正专注手中的茶,听到声音缓缓抬首,看到夏侯菲那憔悴不堪的脸时,心中一凛:“怎的如此虚弱?怎么回事?”说着,轻扶着她坐了下来,不悦的扫向静立在一旁的静娴等人。
夏侯菲精致的五官微微一凝,淡淡的道:“不怪她们,昨晚毒发,她们也忙了*未曾合眼。”话到这里,她转过头看着静娴:“你们两天未曾合眼,快下去休息,这里有人,不必担心。”
静娴欲言又止,却在看到夏侯菲认真的表情后,终叹了气,临走之前,不忘交代手下的二等丫鬟,如何悉心照料,夏侯菲心中一暖,唇角勾起一抹舒心的笑。
“爹爹选的丫鬟,很好,女儿很喜欢,没有她们,我这一次,说不定早就死了。”通过这一次,她彻底的信任了她们,能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来保护她,这种感情比之眼前的父女之情,更甚。
夏侯奎此时的脑海中还不停的回响着刚刚夏侯菲漫不经心的那句话,‘昨晚毒发’,“毒发?怎么会毒发呢?”
“女儿的毒并没有解,太医不是说只是暂时控制住了?毒发,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夏侯菲弯唇一笑,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对于这个便宜爹,她从始至终没什么感情,而今他能过来看他,或许也只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却从未想过,也许今天的夏侯奎,并不一样了……
女儿虽然在笑,却给他一种从内到外散发而出的冷漠,他看着她那张与她有着八分相似的脸,心骤然一疼,再看她明明十二岁,却单薄的如十岁孩童,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不说,还如此的多灾多难。他多么想将她搂入怀中,痛哭忏悔自己这些年的无奈与心酸,可他没有这个资格,这些年来,都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挺过来,身为她的父亲,他除了给予她生命外,什么都未曾给过她,她对他怨,对他恨,都在情理之中,他无话可说,无话可说……
父女两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他不言,她不语,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夏侯奎才抬起他略显僵硬的脖子,以往日从未用过的温润声音对她道:“爹爹会尽快给你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我也不允许你有事,身体不好,就不要乱走动了,我会去向皇上申请,让李太医亲自过来守着你,有什么事直接找王管家,即便爹爹不在府,也没人敢亏了你。”
最后,他语带哽咽的看着她:“菲儿,原谅爹爹这些年对你的刻意无视,爹爹有爹爹的苦,现在你还小,没办法理解,等你长大了,爹爹会告诉你,你只需要相信,你是爹爹的孩子,爹爹没理由不爱你,只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诸多的无可奈何!”话落,他轻轻抬手,揉了揉夏侯菲细腻的黑发,满含愧疚的看着她,终,默然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夏侯菲的眼眶竟开始微微发酸发涩,她明明不想哭的,为何眼泪会不由自主的往下掉?菲儿啊菲儿,是你,是你在感动吗?傻孩子,你好天真,一句话,就能够弥补你十二年来缺失的父爱?你感动,我琴瑟不感动,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亏了就是亏了,有些事,绝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掀过去的……
——
“怎么回事?人怎么还没到?你们没接到人?”男人的声音浑厚而凌厉,带着摄人的威势。
“禀殿下,老爷子,老爷子他半路拐道儿了!”回话的人头越垂越低,恨不得一头砸到地板上,晕过去,这样,就能避免如此骇人的眼神儿了,想到这次的任务,想到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老爷子,他恨不能喷血三尺,坑,太坑了,回去以后一定找那几个兔崽子报仇!
“拐道儿?拐去哪儿了?”男人眸光微闪,那老头儿还有这胆量?
趴在地下的隐卫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努力回想老人家当时的话,终于,他颤抖着声音道:“回,回太子殿下,老爷子说,说去给他的徒弟瞧病去了!”
“你说什么?”男人眸子一沉,他的徒弟?他什么时候还有别的徒弟了?
“老人家去的地方,是南启皇宫。”隐卫捂着自己快要跳出来小心脏,一脸惶恐的道。
“南启?”男人寒冷的眸子不着痕迹地扫过跪在地下的人:“你确定你没脑子进水接错人?”
隐卫身子一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他哆嗦着唇,哭丧着脸:“殿下,属下,属下可是经过精挑细选才来到您身边的。”意思就是,您要相信您手下人的能力啊喂,那么大个人,那么明显的特征,他能睁眼瞎的接错人吗?能吗?
蔺沧溟眉心猛然一蹙:“南启?该死的老头儿,就不怕玩儿出人命来?”而后一脚踢在隐卫的腿上:“自己下去领罚!”
隐卫哭丧着脸,委屈的点了点头:“是,属下遵令。”
越想脸色越难看的蔺沧溟,猛地转身喝道:“来人!”
——
夏侯青看着自打醒过来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李芳馥,忍不住开口劝道:“娘,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件事皇上亲自出面,不会再有人为难爹爹的。”
李芳馥怔怔的转过头,看着夏侯青,脑中挥之不去的还是那些死在她面前的人,她紧紧攥住夏侯青的手,眼眶满是恐惧:“青儿,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会不会?好多的血,好多的人头,好可怕,好可怕……。”
此时的李芳馥满头大汗,激动异常,无论你怎么安慰,她就始终重复着那几句话,夏侯青看着她的眼眸之中,渐渐多了一丝不耐,也恰好此时夏侯紫与夏侯渊走了进来,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大姐,你快来安慰安慰娘,她真是越来越激动了。”
“别担心,太医开的安神药已经熬好了,先喂娘服下吧!”夏侯渊将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与夏侯青配合极好的控制住乱动的李芳馥,夏侯紫一脸不忍的端着药,忍着几欲掉下的泪水强行灌了下去,喝了药后,李芳馥渐渐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就沉沉入睡。
兄妹三人立在chuang边,看着李芳馥熟睡的容颜,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你站住。”刚出芳苑的门,夏侯青就朝着夏侯渊的背影喝道。
夏侯紫见她一脸凶相,不由上前拉她:“青儿,你要干什么?这可是哥哥亲自熬好的药。”
夏侯青也不理她,径直越过她走到夏侯渊面前,抬首,凌厉的眼光逼视着他:“你扪心自问,你有身为夏侯家长子的责任心吗?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别人家的妹妹都活在哥哥的羽翼下,而我和姐姐,却只能靠自己?你知不知道当时娘亲倒在什么地方?遍地残肢断臂,那个时候,身为她儿子的你,在哪里?如果有一天,我与姐姐嫁了人,你能照顾好母亲吗?能吗?夏侯焰死去五年,五年之久,却依然有人代替他照顾夏侯菲,你呢?当我们瑟瑟发抖的站在血污中时,你在哪里?哪里?”
原本还想拉扯她的夏侯紫,渐渐的,不再有动作,她静静的看着眼前她们称之为哥哥的男人,唇边溢出一抹讽笑:“他们都说夏侯府的长子是个蠢货,是个无所事事的混混,可是我们从来没这么认为过,哥哥,你明明德才兼备,明明可以向他们证明你自己,为什么你要这样活在阴暗之中?为什么?”
为什么?
夏侯渊面如冠玉、俊美如斯的脸上划过一抹茫然,他抬眼望望天,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阳光温暖的照在大地,温温柔柔,很舒服,今天是个好天气,可惜,却不是个好日子。属于他们夏侯家的灾难,难道要上演了?
“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夏侯青见他思绪又不晓得飘到了哪里去,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夏侯渊缓缓垂眸,看着自己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他轻轻的拍了拍她们的肩膀,淡淡的道:“只要你们相信自己的哥哥不是蠢货,不是孬种,不是混混就行了,至于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我有我的追求,也有我的梦想,暂时的沉默与逃避不代表一世,总有一天,你们会重新认识我的。”话落,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们一眼,默然离去。
夏侯青认真的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良久,抬眸,眼底一片清亮,夏侯渊?呵呵,有意思,看来这个人,需要让主上重新认识一下了!
——
“我的小祖宗啊,您身体还没好,这是要做什么啊?”静逸欲哭无泪的看着身着男装正在努力爬墙的自家小姐,这才在chuang上躺了几天啊,就闹着要出门逛逛?这若是被老爷知道了,那还得了?好吧,关键不是怕老爷知道,而是怕她们的主子知道啊,到时候不还是她们倒霉挨罚?
“嘘……。”夏侯菲狠狠的瞪了静逸一眼,“你嚎叫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小姐我在这里爬墙吗?”
静逸哭丧着脸,“小姐……。”
“闭嘴,你若是不去,可以回去,没人勉强你。”这次之所以带她出来,还不是奔着她爱玩儿的性子?好家伙,没想到她还真是眼瞎了,这孩子从出来到现在嘴巴就没闲着,呱燥的她一个头两个大。
“小姐……。”
“你还说?再说你就滚回去!”
“小姐,我想说的是,其实你不必翻墙的,奴婢会轻功啊!”
“……。”夏侯菲定定的看着静逸,良久,她‘唰唰唰’的几个冷刀子飞过去:“该死的,你早说啊?害我在这上面挂了这么久?赶紧将我送出去!”
静逸哀怨的看着她,在她磨牙又切齿外加眼神威胁下,无奈的纵身一跃,轻轻松松的上了墙,抓住夏侯菲的衣服,轻轻一跳,稳稳的落在了丞相府外围。看着灯火通明的热闹大街,夏侯菲的眼睛冒着精光,摩拳擦掌的就要往外冲,静逸惊呼,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小姐,您去哪里?”
夏侯菲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上:“小样儿,忘记我怎么交代的了?”
静逸瞧着自家小姐身上松松垮垮的男装,还有那再明显不过的脸,无语的望望天,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得了,她难不成真的当别人都是瞎子?有这么瘦小的男孩儿吗?有这么俊俏的男孩儿吗?好吧,纵然是有,那也是……算了,不想了,想多了,她会吐血的,随她怎么折腾,憋了这么久,难怪这孩子这么兴奋了。想到这里,恭敬的朝他行礼:“是,少爷,不过外面不比家里,您的身体又不好,千万要跟紧奴婢才行。”
夏侯菲嗔了她一眼,刚要兴奋的往外跑,猛地意识到自己如今是男儿身,轻咳了一声,略显稳重的定了定神,这才迈开步子朝前走。静逸无奈的跟上,但愿这小祖宗今晚别闹出个什么事,不然,她就是不被主子剥皮,静娴那张令她压力山大的脸,也够她喝一壶的。
可惜的是,在二人刚刚踏出夏侯府的院墙,就已经有人将这事报了上去……
彼时的太子府书房内,澹台衍与一名黑衣男子各居一侧,蹙着眉看着自己手中的卷宗,明亮的灯光下,二人的中间赫然堆着如山的文案,而他们的正前方则是太子蔺沧溟的书桌,同样的,也埋在层层叠起的卷宗中,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带着浓浓的倦色,尤其是那名黑衣男子,淡淡的灯光下映照着他如雕凿般细琢的俊美脸孔,与太子的冷傲清越、澹台衍的邪肆乖张相比,他属于华贵天成、风华无双的类型。较之蔺沧溟与澹台衍,他那张俊逸不凡的脸上略显苍白。
“咚咚咚”三声响,书房内的三人俱是一怔,蔺沧溟蹙眉望向窗外:“什么事?”
“回太子殿下,夏侯府刚刚传来消息,六小姐带着静逸出了门。”暗卫独有的低哑声传来,霎时让屋内的三人蹙起眉头。蔺沧溟瞥了黑衣男子一眼,朝窗外的人道:“让跟着的人机灵着点儿,出了事,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诺!”暗卫身形一闪,遁入夜色中离去。
蔺沧溟放下手中的毛笔,缓步走出来,目光落在黑衣男子的身上,淡淡道:“走吧!”
黑衣男子诧异的抬眸,澹台衍嘿嘿一笑拍在他的肩膀上:“傻兄弟,那老头儿一时半刻来不了,老大自然要亲自出马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吧?”
黑衣男人薄唇轻抿,幽幽的看着蔺沧溟,想到这几天自己的冷漠,不自在的扭过头:“谢谢!”
蔺沧溟挑了挑眉,歪了歪头:“走吧!”
黑衣男人轻轻颔首,走到书房中的一盏铜镜前窸窸窣窣的捯饬了一下,出门时,赫然转换成了一张较为平凡的面孔,跟在两人身后,出了太子府。
琴瑟打小就对数字敏感,父母慧眼识珠,认为她是不可多得的商业天才,不但从小带在身边培养,还送她去国外一流的大学深造,当她顺利拿到博士学位,想要回国大展拳脚时,父母却意外离世,她顺其自然的代替哥哥接管了琴氏。三年的努力,她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不是花瓶,不是打着父母旗号的富二代。当她想要松一口气,将稳步发展的琴氏转交给哥哥时,他却比她先一步动了手,呵呵,想到临死前哥哥的咆哮,夏侯菲的唇边溢出一抹嗤笑,现在的他,应该过的很好吧?杀死自己的亲妹妹,顺利坐拥琴氏第一把交椅,得到他自己想要的生活,应该活的很肆意吧?
啧啧,真是可惜,没能亲眼看到他如今的可恶嘴脸,更没能亲手解决他,当真是一件遗憾的事!然而,彼时的琴瑟绝对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以夏侯霏的身份重新回到那个人性险恶的现代化世界中,并且以夏侯霏的身份,亲自将自己的哥哥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彼时,站在古代的青石路,望着街道两边复古的建筑,古色古香的美食料理,淳朴的民风,琴瑟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老天既然让她重活一回,那她绝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现代无法完成的愿望,就在古代得以实现。凭着她前世积累的经验,还有如此硬的后台,不好好利用一番,似乎太对不起自己,啊呀呀,光是想一想,就让她血液沸腾,金元宝、银元宝,快到碗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