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杏花的芬芳,若有若无般钻进了行人的鼻孔。从高墙外走过一个人,闻着这股清香便停下了脚步,往那院子里望两回,一边感慨道:“这卓王孙就是阔绰哇,就是给女儿修个乡间住的别院,也能种上杏花百亩!”
旁边有人接话道:“这全天下的兵器里十之有七是卓家矿里出产的铁制成,所有用铁的农具都产自四川,你说这卓王孙怎么会没钱?”
“有钱又如何?有钱却买不了女儿的好亲事!”茶水摊的老妪摇了摇头,瘪了瘪嘴,见众人都用垂询的眼光看着她,不禁有些得意,张开嘴便开始说出了原委:“这卓王孙有两位公子,可却只得了一个女儿,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那老妪的门牙缺了几颗,剩下的稀稀落落把不住风,可众人还是听得出神。
“卓王孙的女儿是不是叫卓文君?”坐在茶水摊上喝茶的一位过路客人问道。
“正是。”老妪转过脸来看了看他,奇怪的问道:“客官可与这卓家有相交的关系?怎的知道这位小姐的闺名?”
那茶客一张白净面皮,一把胡须十分飘逸,笑着点头道:“这卓文君的美貌可谓是家喻户晓了,有人曾为她写诗道:文君姣好,眉色远望如山,脸际常若芙蓉,皮肤柔滑如脂。众位,看着这几句,你们就能想象她长得多美了。”
老妪听了这话,也是叹着气:“这位文君小姐不仅长得美,听说她还会写诗,弹琴弹得鸟儿都会从树枝上掉下来,这般兰质蕙心的姑娘,在本朝也是少见的呢,只可惜红颜薄命,唉……”
说到这里,老妪还货真价实的掉下了几滴眼泪,从兜里掏出一块皱得像咸菜一般的手帕子擦了擦眼泪:“想当年,老娘也是远近闻名的美貌,可惜遇人不淑,现在沦落到这里摆茶水摊子,红颜薄命,红颜薄命啊……”
众人聚在一块,本来是想听这老妪说些卓府的闲话,没想着她竟然感叹起自己的身世来,不由得纷纷催她快说那位文君小姐:“李婆子,你和我年纪差不多,当年倒也看不出你的美貌来,老了反倒比年轻时好看些!”
那李婆子嗔怨的回眸看了下,惊得那些茶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来,看着她眼角的鱼尾纹都深得快能夹死蚊子,还做这种小儿女情态,委实叫人看了惊悚。李婆子“风情万种”的环视了周围的茶客,这才慢悠悠的说:“卓家这位文君小姐在两年之前便订亲了,对方是荆王的孙子,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皇亲贵族不是?配着这位文君小姐的身份,也不会辱没了她,只可惜,听说那位荆王爷的孙子却突发急症,只听说已是不治,奄奄一息,要等着抬了文君小姐去冲喜呢。”
听了李婆子的话,众人皆是一片惋惜。荆王刘贾乃是高祖之堂兄,在抵抗淮南王英布谋逆时被击杀,虽说荆王死后,家世逐渐败落,可怎么说他的子孙后代还是皇室中人,也该是继续享受着那荣华富贵。这本来是一桩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谁又能料到竟然出了如此突然的转折,新郎病得快死了,要等着美貌的新娘子去冲喜?
望了望那边墙头杏花开得正旺,如霞似锦般从墙内伸出了枝子,上边一朵朵的杏花攀着春风不住的打着秋千般,微微颤颤的摆动着身子,众人摇了摇头,叹息着这位文君小姐命运多舛,正是如鲜花般盛放的季节,竟然就这样枉送了青春!
别院里头的一幢小楼上,陆小琬倚窗而坐,茫然的看着楼外盛开的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