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就快过年了,山下每家每户都挂着五彩缤纷的灯笼,家家都把房子打扮得别具一格,焕然一新,只有山上的竹屋还像以往一样清净素雅。
天刚蒙蒙亮。
“师父,我们下山去吧!”丢丢兴致勃勃地推开苏莫然的房门。
只见苏莫然坐在铜镜前笨拙地束着头发,丢丢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梳子。
木梳在墨黑的长发穿梭着,丢丢的动作极其轻柔,“师父,平时都不束发的,怎么今天想起束发了?”
“今天我们下山走走。”苏莫然望着镜中的丢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丢丢听到他这么说,两眼发直,心飞了,手上一顿,生生扯下师父大神几根头发,丢丢囧了。
望着丢丢囧到没表情的娇容,眼里满是柔情的笑意。
“呃……”果然乐极生悲,丢丢再也不敢分心了,聚精会神的将苏莫然的头发束起,用一根紫色的丝带束好,丢丢坏心眼的将丝带打成蝴蝶结。
哇,哇,哇!好美的人儿。
不行,山下**那么多,要是师父被yin贼看上了,抢回去做山寨夫人怎么办?还是将师父打扮得丑一点才好,可是帅气的师父带出去才有面子嘛。
正当丢丢苦恼该不该将他丑化时,苏莫然带了一张人皮面具,当他回过头时,可怜的丢丢再次石化了,在风中凌乱……
那是一张细长的麻脸上,五官挪位,竖眉瞪眼的,配上那英挺的身姿真是暴殄天物。
“师……师……师父?”若不是她定力够好,对着这样的脸,想必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怎么了?”当事人还若无其事的摆弄着那张面具。
师父,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审美观的啊?丢丢的手无力的抚上额头。
到了街上,丢丢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早将纠结的审美观抛在脑后了,奔向她垂帘已久的小吃。
各种小吃混在一起的香味能飘满一整条街,丢丢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师父师父,您快点啊!”丢丢回头跑到被她遗忘在身后的苏莫然跟前,若不是财政大权在他身上,她或许就这样将他抛在脑后了吧?
丢丢左手拿着桂花糕,右手拿着冰糖葫芦,左一口又一口,吃得不亦乐乎,眼睛却还流连忘返的盯着其他小吃,嘴上沾满了桂花糕的碎末,也不知。
苏莫然无奈的摇着头轻笑,可是以他目前这张脸的笑,却让丢丢没了食欲,刚咬的一口桂花糕怎么也咽不下去,哽在喉咙处。
“师父,您老能不笑吗?害东西都吃不下了。”丢丢埋冤的瞪了他一眼。
苏莫然的眼神杀了过来。
丢丢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了,咕噜一声,那口桂花糕吞进了胃里。好恐怖。好恐怖,若不是知道那张面具下是张倾国倾城的脸,说不定丢丢小孩童就被吓尿了。
街上的男女老少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唯有丢丢哭丧着脸的领着自家师父在游街,苏莫然竟然只带了几个铜板出门,都被丢丢吃光了,她心爱的玩具啊,她梦想已久的新衣服啊。
“啊!”一个冲忙的身影将丢丢撞到,苏莫然长臂一捞,将她稳稳的扶住,眼神杀了过去。
那人连忙下跪道歉,“对不起!大侠!饶命啊!大侠!”
苏莫然的手一伸,那人急忙将自己的钱袋放在他手上,溜得无影无踪。
这会儿,苏莫然凌乱了,他只不过是伸手想扶他起来。
“哈哈……”丢丢抱着笑得抽痛的肚子,眼泪都笑飙了。
苏莫然的眼神又杀了过来,丢丢轻咳了一下,止住了大笑,可心里却笑抽了。
有了银子,丢丢领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拿走了梦想已久的新衣服,还买了几副字画,原本苏莫然是坚决不动那笔银子的,可丢丢眼泪一挤,他也只能乖乖交出银子了,“人家过年喜气洋洋的,我的第十一个年,怎么这么清苦啊?连件新衣裳都没有,丢丢好可怜,没人疼,没人爱。”
原来眼泪是必杀技啊,哈哈哈哈,丢丢得意的连走路都带着几许清风啊。她一个踉跄,摔在苏莫然的背上。
“我……不是故意的,师……父……”丢丢接到苏莫然投来的眼神,害怕的咽了一口唾液。
“好好走。”苏莫然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手不自觉的模了模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禁的怀疑,真有那么恐怖吗?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苏莫然将丢丢送到了村门口,将手中的包裹转到丢丢的手里,丢丢轻轻的开口问:“师父,您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吗?”
苏莫然轻轻摇了摇头,温和的说道:“好好的和家人团聚。”
“师父,这给您。”丢丢抽出一个冰糖葫芦递到苏莫然手里,“冰糖葫芦能让我尝到幸福的味道,我希望师父也能尝到。”
苏莫然没有拒绝,将冰糖葫芦握在手里。
“师父,再见。”丢丢依依不舍地向他摆摆手。
“啦啦啦……”丢丢快乐的蹦跶在田间的小路上。
“呜呜呜……”一阵小孩的哭啼声传到了丢丢耳里,她停下脚步,细心聆听声音是从哪传来的。
确定哭声的位置后,丢丢好奇的走了过去。
桥上坐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男孩,他正低着头痛哭。
丢丢关心的走上去,将自己身上的棉衣盖在他身上,“你怎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小男孩抬起头看着丢丢,轻声唤了一声“姐姐。”
他的脸色在淡淡的月光下呈惨灰色,丢丢以为那是他是掉进河里冷的,她将自己的新衣服也拿了出来,将他盖得结结实实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在这里?今天除夕夜,你不回家吗?”
“姐姐。”小男孩细细的抽泣起来,丢丢轻轻的安抚他,“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好,好,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你在这多久了?饿不饿?姐姐有吃的。”丢丢又将自己的零食翻了出来,将一包桂花糕递到他面前。
“谢谢姐姐,我不饿,我叫柳七,家住柳家村。”柳七微微笑着摆摆手,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那好,姐姐这就带你回家。”丢丢担心他冻坏了,急促的将他扶起身。
“姐姐,我在下面。”柳七指着河面说道。
下面?丢丢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就被柳七一把推下河里。
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冰冷的河水四面八方的涌向丢丢,将她淹没,丢丢害怕的挣扎着,身体却一直向下沉。大量的水涌进她的口中,鼻中。
师父,救我……
恐慌的丢丢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没有因为水灌入鼻喉感到难受。
“姐姐,我在那里。”柳七兴奋的拉着丢丢的手,望河底游去。
丢丢害怕得拼命挣扎,柳七的灰白的脸泛着一丝绿色的荧光,慢慢的靠近她,哭丧着脸,“姐姐,你骗我,你说带我回家的,我就在那里啊。”
丢丢惊慌失措地推开他,震惊的放大瞳孔,他是鬼,鬼!
“姐姐,我在桥上等了十天,没有人可以看得见我,只有你。姐姐,你不用怕的,你是个活死人,不会被淹死的,你没发现你在水里一点也不难受吗?”柳七焦急的向她解释。
活死人?!什么活死人?谁是活死人?!
丢丢惊恐的摇着头,不是的!她怎么可能是?!
“姐姐,你不知道你自己已经死了快一年了吗?”柳七疑惑的看着丢丢一脸震惊的样子,“姐姐额头上有东西,所以才能像个活人一样生活。”
额头?丢丢模向自己的额头,那里微微的散发着热,她现在在发现自己的口鼻一点也没有因为呛水而难受。
“姐姐,求你带我回家吧,我爹娘肯定找我找急了。”柳七说着说着又哭了出来。
丢丢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她被柳七拉到了河底,有一个东西被水草缠住了,越靠越近才看清那是一个人的尸体。
尸体被水泡的发涨,脸上有几处肉被鱼咬开,发白的肉连着皮在水里飘荡着,手掌上的肉被鱼馋食了,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
丢丢强忍心里的澎湃,她痛心的撇开头。
“姐姐。”柳七知道自己的身体将她吓到了,他挡在她的前面,弱弱地开口说:“若是姐姐害怕,就……上去吧。”
丢丢连忙晃着自己的头,她拨弄着自己的手臂,飘到了尸体面前,将水草一根一根拉开,得以解月兑的尸体,慢慢的飘向河面。
柳七兴奋地拉着丢丢往上游。
丢丢艰难的拖着柳七的尸体爬上岸边,她除了有点冷外,没有其他不适,倒是柳七,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被鱼吞食,那是多么痛的经历啊。
“柳七。”丢丢的双眸泛起了星光,一行清泪留了下来。
“谢谢,姐姐,这样柳七可以安心的去投胎了。”柳七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笑得很不自然。
月光洒在柳七的尸体上,那样的柔和,却那样的令人心痛。
丢丢将柳七的尸体用她的新衣服裹好,背回柳家。
柳七的父母凄厉的哭声一直在丢丢的耳边回响,丢丢悲痛欲绝的跌坐在地上。
她已经死了?死了?
钻心似的痛楚将她湮没,胸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