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坐在桌前,为二人倒了茶,三人相对而坐,好长时间的静默。
“我想,你们大概已经猜出些迷迭林的秘密了。”萧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白芍点了点头,察言观色的看着萧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萧鼎的脸色有些灰白,他朝白芍伸出手,“白姑娘,还是我先给你解蛊毒吧!”
白芍一愣,“毒不是阿蓉下的么?”她下意识的月兑口而出,果然,萧鼎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愣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才道,“你连这都知道了?”
白芍扭头看轩辕北冥,听萧鼎的意思,关于阿蓉的事本该是很隐秘的,他何以得知?
轩辕北冥回以她一个冷笑,道,“这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秘密。”
很好,一句话便搪塞过去了。
白芍气恼,扭头看萧鼎,把手放到他手中,一股温厚的暖流瞬间将她的手包围了起来。萧鼎伸手轻轻按住白芍的脉门,从怀里取出一只绿色的小瓶子,从瓶子里到处一只绿色的冰蚕一样近乎透明的小虫,小虫胖乎乎的身体慢悠悠的爬在白芍的手腕间,白芍刚想问这是什么东西,便见那透明的小虫突然高高的仰起头,然后一头撞在她的皮肤上,快速的转进她的皮肤里。
白芍只觉得手腕一阵刺痛,便见肌肤微微鼓起,那小胖虫慢悠悠的朝着自己腕间那条红色的痕迹拱了过去,然后,很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小胖虫好像突然很兴奋似的,在她的皮肤里蠕动了几下,然后突然法力朝那红色的血线扑了过去。
尼马,白芍发誓她真的看见两条虫像似捉迷藏似的在她的身体里快速的游走。
那种感觉绝对是生平仅有,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了。
白芍屏息凝神,视线不敢从两条你追我赶的虫子身上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至少在白芍看来,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两条欢月兑的虫子终于放弃了你追我赶的游戏欢快的合体了。
再后来,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小胖虫也消失了。
“怎么回事?不是要弄出来么?”她诚惶诚恐的看着萧鼎,瞬间有种天要亡我的错觉。
萧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过两天,它会顺着你的肠道排出来的。”
纳尼!是拉出来吧!
白芍瞬间石化,突然想到小时候肚子里脑虫子,每次吃完打虫药,第二天拉便便的时候会拉出一团一团白花花的蛲虫。
那绝对是深埋在记忆里不堪回首的往事,带着无耻的灰白色彩,把她整个童年都贯穿了。她甚至还清晰的记得,隔壁的小伙伴惊呆的表情,指着她大声喊怪物,然后第二天偷偷拿着小棍子去捅她的便便。
好无耻,好蛋碎。
白芍瞬间觉得自己可以提前羽化了。
轩辕北冥幸灾乐祸的看着她多变的表情,苍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冰凉的大手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晚上回去少吃点肉,最好吃点通便的汤药,不然若是小虫觉得在你肚子里吃的太好不舍得出来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白芍瞬间愤怒值狂飙,一把拍掉他的手,“轩辕北冥,你还可以更贱点的。”
萧鼎的故事并不是很曲折,大抵上与轩辕北冥讲给白芍的相差无几,唯一出入的地方,便是关于当年阿蓉的失踪。
阿蓉被萧鹰从魔教救出来时确实已经有了身孕,萧鹰当时也是知道的,阿蓉分娩的那一天,确实生下了一个孩子,一个女婴,可是第二天,女婴便失踪,阿蓉认定是苗疆的族人带走了这个孩子,所以才离开萧鼎回到苗疆。
在苗疆,阿蓉受了很多苦,苗疆的圣女是不允许私定终生的,诞下新的圣女之后,圣女必将一生奉献给苗疆的蛊神。
为了得到自由,阿蓉自毁了容貌,且用了三年的时间将身体里的一半以上的蛊植入女婴的身体里。
事情发展的并不稀奇,可以说是很典型的武侠小说桥段,可白芍知道,这些不是书本上那些华丽丽的文字,而几代人用生命和鲜血写就的堪称残酷的史诗,这是一种传承的使命,也是一种卑劣的酷刑。
她无法想象,从出生开始,某个人一生的命运便注定了。
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就此凝固了。
好长时间,白芍终于打破了这死寂一样的沉默,扬眉看着萧鼎,“阿蓉与那个男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得小心翼翼,其实并不确定可以听到答案,却还是问了。
萧鼎突然笑了,问了一个很怪异的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义父与义母没有孩子么?”
白芍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似脑中的猜想都将成真,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觉得一股凉意从脊背窜起。
萧鼎忽而一笑,道,“义母在有孕的那个夜里就吃了男孩。”他说的极其的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件不轻不重的事,而非一条人命。
是呀,如同蟑螂一样!
白芍觉得有一股酸气往喉咙里涌,幸而刚刚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此时便是想要再吐也没可能了。
她诧异的看着萧鼎,“阿蓉很爱你义父。”
因为爱,所以才能抛却亲生骨肉,跑去族人而与萧鹰一起。
“不,她不爱任何人。”萧鼎突然打断她的话,“她恨那个孩子,在她的眼中,那个孩子便是个孽障,一个恶魔,一个靠着亲生父亲的血肉而得意孕育的恶魔。她也不爱义父,她只是需要有一个人陪着她,需要一个人爱她。”他的声音中仿佛压抑着一只恶魔,一只即将破茧而出的恶魔。
白芍突然想起那些石像上的人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扬眉看着萧鼎,“你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她,为什么不会老?”
“我藏起她?不,是义父,义父生前便摆下了这个阵法,义父晚年时已经病入膏肓,义母其实从苗疆回来后神志就一直不是很好,后来更甚了。她一心痴迷蛊毒,虽然是自己容颜不来,可到底这世上不会有长生不死的人。义父将她困在这里,便是不想她害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她跑出来了。”他的神情很是沮丧,带着一丝无奈,“我实在是未想到她会抓了赛江欣,后来有抓了白姑娘。”
“你可知有什么人要杀她?”白芍问,果然见萧鼎的脸色极其难看,暗道,公孙无袭击天下第一庄果然是与阿蓉有关么?
等等,难道?
“你可知,阿蓉的祖先是什么人?”白芍突然问道。
萧鼎微微愣了一下,好一会才道,“我听义父说过,义母的祖先是苗疆的一位战神,自封襄王,麾下一只不死阴兵所向披靡。”
果然啊果然,公孙无怕是得到了阴兵,知其了其中的奥秘和弱点,为了制造更多的不死阴兵,他自然会把目光瞄向襄王的后人,苗疆的圣女是首选,而如果圣女手中没有襄王制造阴兵的秘法,那么,必然是要找前一个圣女了。
白芍默默的看着萧鼎,在心中把张先贤的死,苗女,阿蓉,阴兵,襄王,公孙无,这些零零散散的线索串联起来,便一切都明了了。
现在,只差司马斋月的供词了。
“那些袭击天下第一庄的怪物,为的,其实是阿蓉是不是?”她进一步咄咄逼人的问。
萧鼎并不差异,几日的相处,他知道对面的女子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洞察力,很多事情并不是他可以隐瞒的。
“是!”
白芍突然不知到要说什么了,扭头去看轩辕北冥,才发现从一开始,他便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天下第一庄,未必就能保得了她。”轩辕北冥突然出声,目光灼灼的看着萧鼎。
萧鼎神情黯然,好一会才道,“无论如何,请二位不要将迷迭林的秘密说出去。”
白芍答应了萧鼎的请求,至于轩辕北冥如何,她并不想过问,这个人,貌似从一开始便有着不纯洁的目的,至于是什么?她想,少知道点对自己没有坏处。
退出石林白芍才愣愣的发现,之所以会出现房间移位的原因。回廊向西根本不是五间房间,而是六间,最后一间屋子是用铜锁锁住的。
她挪动脚步走过去,点破窗纸往里一看,果然,房间里面的摆设是与自己的房间一模一样。那日,必是她出了房间进了迷迭林之后,轩辕北冥破了林子里的阵法找到了出口,这出口虽然看着与原来的入口一样,事实上正对着的房间确是最后一间房子。
为了误导她们,萧鼎便把她和赛江欣的房间统一向后挪了一间,如此,白芍的房间后面依旧是三间空房,而轩辕北冥和她也会以为从林子里出来便是原路返回。
至于前面多出来的一间房间嘛!这便是阵法的玄妙之处了,只要调动阵眼,藏起一个林子都不费劲的大阵,藏起一间房子并不会太过困难。而这阵法最为玄妙之处不正是让人分不清现实虚幻,东南西北,把眼前的景物移魂换位么?
思索间,已经来到自己房间门前,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便见廖无情正沉着一张脸端坐在窗前,脸色略微的苍白,紧抿的唇角在见到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微微勾起,凉凉的开口,“不错啊,还知道回来?”
白芍干笑着耸耸肩,“呵呵,这不是回来了么?”
“是啊!回来了。”廖无情的声音突地拔高,修长的身体猛地站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使白芍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强压住逃跑的念头,干巴巴的笑道,“呵呵,你晚饭吃了么?”
意思很明显,她还饿着呢,不过估计就算此时把龙肉端到她面前,她也未必能吃得下了。
廖无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紧抿的薄唇微微勾出一抹诡诈的弧度,修长的食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突然俯身,薄唇欺了过去。
“喂!你。”白芍下意识的侧过脸,他的唇贴着她的脸颊擦过去。
“你!”脸上轻轻的蝶吻让白芍瞬间乱了心神,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凝眉看着一脸漠然的廖无情。
“你很怕我么?”廖无情突然出声,一把扣住她的肩。
白芍愕然,有些害怕看到廖无情这种情绪失控的样子。
她们之间本没有什么,为何他要用这种被背叛的眼神看着她?
廖无情也不知此时的自己何以有种心酸的感觉,看着白芍,恍惚间有什么欲挣月兑心中的束缚,却终是没有能露出头角。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要白芍谨记自己的身份,可是自己呢?他又能如谨记自己的身份,守住自己的防线?
答案,他无法给出,只能冷漠的推开她,淡然的道,“有司马斋月的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