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房间里只剩下白芍和沐风,隔着一张桌子,四目相交,久久,白芍才问道,“现在,能说了么?”
沐风没有回答,抬起头的时候,深沉的眸子中荡着说不出的没落,他把手放在桌面上,微微仰着头,“是我毒死洛阳的。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沐风,我说了,你要说实话,难道你真的要洛阳死的不明不白?”白芍怒了,“你还是不是男人,那是你的女人,你难道真的想看着她死不瞑目?”
沐风勾唇扯出一抹苦笑,“我说了,是我,是我杀了她,确实是我。”
白芍凝眉,“我不明白。”
“茶壶里的毒药是我亲手下在茶壶里的。”沐风淡淡道。
“什么?”难道她耳朵出问题了?白芍不解的看着沐风。
“是我。哪个孩子,我没打算要。”他仰起头,目光中满是没落。
“所以你下毒?”等等,不对,“你下的是滑胎的药?”
沐风抿唇,目光幽幽的看着她,“可是却变成了毒药。”
滑胎的药突然变成了毒药。
“五日晚,我端茶去找洛阳,当着她的面把药下在茶水里。”
“她喝了?”
“没喝。”
“可是最后她喝了。”白芍可以想象洛阳当时心里的挣扎,肚子里孕育了心爱男人的孩子,可这个孩子是不被允许的。
沐风没有错,皇帝不可能把洛阳指给他,亦不能允许这个孩子的存在,他这么做,只是不希望洛阳背负更多。
“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沐风懊恼的道。
“你对那封遗书怎么看?”那封遗书目前还被放在大理寺的卷宗库里,白芍还没见过,“确定是洛阳的笔记么?”
“是她的笔记。”
“那房间,真的是密封的?”
“门窗紧闭,我撞破门板进了房中,洛阳倒在地上。”
“室内可有打斗的痕迹?”白芍问。
“没有,没有任何的异样,桌子上的茶杯里还有喝了一半的茶水,里面的滑胎药变成了毒药。”
若真是沐风所说,房间里真的是个密室,遗书也是出自洛阳的笔记,那么,难道真的是洛阳自己把滑胎药换成了毒药?这显然不符合逻辑啊!
以她对洛阳的了解,那丫怎么着也不会如此不计,说死就死了。
“是我害死她的,不是么?”沐风苦笑,突然站了起来,“白芍。对不起,离开吧!”蓦然的转身,一丝落寞一闪而逝。
白芍抬起的手终是放下,“我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你还不懂么?”
懂,她当然懂,他这是在自责,可这时候是自责的时候么?
白芍无力的揉了揉眉心,“沐风,相信我,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真相大白?”沐风猛地转身,苍白的脸上隐现一抹嘲讽,“这世间的真相,从来都是看不见模不着的东西。”
是么?
从来都是看不见模不着的东西?
白芍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好似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潭满是泥泞的泥潭,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
这案子看起来简单,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从大理寺离开,白芍几乎是连夜跟着夏冰阳赶回江南山庄。没有了沐风的管理,山庄里显得很是混乱,朝廷已经派人接管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一次彻底的大洗牌。
廖无情随后也到了,洛阳的房间已经被查封了,案发现场被保护得很好。
由于洛阳毕竟是皇家之人,尸体在发现的第二天便送回京城,暂搁大理寺。
白芍之前去看过洛阳的尸体,没想到验尸的人竟然是梁希文,这可着实吓了白芍一跳。
洛阳的死因很简单,中毒,月复中胎儿亦有三个月大。
夏冰阳撕掉门上的封条,用从廖无情那里要来的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房间的摆设没变,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桌上的茶杯整齐的摆放着,其中一只翻过来,里面还有残留的茶水。
白芍走过去,捻起茶杯瞧了瞧。
“可别小瞧了这杯茶,见血封喉的毒药。”廖无情不知何时倚在门框边上,苍白的脸山浮起一丝笑意,微眯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白芍手里的茶杯。
白芍吓得手一抖,差点摔了茶杯。
夏冰阳连忙接过茶杯放在桌上。
沐风说,他冲进屋的时候,洛阳躺在地板上,离八仙桌至少有不到一米的距离。那时候洛阳还没有死,那么就表示,洛阳是在丫环去找大夫的那一盏茶功夫的时间咽气儿的。而这期间只有沐风一个人在房中,洛阳是否与他说了什么?
白芍慢悠悠的在屋子里踱步。
洛阳的房间朝阳,西侧有两扇窗子,窗户都是从里面反锁的。
白芍走到窗前,低头在窗台上模索了一阵,在西窗窗棂最下面的木框上模到一些细碎的粉末。
把粉末用纸抱起来,白芍又瞧了瞧床。
床上的被褥有些凌乱,还未及整理。
“那封遗书是在枕头下找到的么?”白芍扭头看廖无情。
廖无情点了点头。
“能给我看看么?”白芍道。
“可以。”
洛阳的遗书很是简短,遣词用句也很怪异,大概内容如下。
吾身不洁,有辱皇家之名,月复中珠胎暗结,惶恐。日见沐郎,遂子不能留,心中惶然,罔顾父皇培养,不能毁皇家名誉,遂,一死谢罪,一洗清白。
白芍看着遗书,琢磨着上面的意思。
前面说自己身子不干净了,有辱了皇家的名声,肚子里怀了孩子,心情有点惶恐。后面的日见沐郎,说的肯定是傍晚的时候见到沐风,沐风决定滑掉孩子一事。这些都是属实,只是后面突然话锋一转,又提及毁了皇家名声,为了一洗清白而以死谢罪。这完全和前面的语调不一样。
洛阳与沐风之间,不能说没有情,洛阳是深爱沐风的,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写出这种云里雾里,明显诋毁沐风毁她清白的话。
她实在想不明白,当时的洛阳到底是什么心情?会让她写出这种话呢?
“这确实是洛阳的笔迹么?”白芍狐疑的问。
廖无情点了点头,“对比了所有洛阳公主生前的书信字帖,一般无二。”
白芍噤声,好长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目光流连在房间中,只觉得心口微微抽疼,想起那个明艳笑容的女孩,想起她穿越来过的第一个中秋。
有些人,有些事,好像真的就是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她不知道沐风此时会是什么感觉,心疼,悔恨?还是绝望?她无法猜度,扭头去看夏冰阳,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
如果有一天她也遂不及防的消失了,变成一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尸体,他会怎样?想着,心底便狠狠的抽疼着,眼眶有些发红。
命运这东西,似乎从来都不是她说了算的。
夏冰阳从后面轻轻拥住她,“不会,你会好好的,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么?”仿佛洞穿她的想法,夏冰阳紧紧拥着她,下巴压在她肩头,让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可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在意便越舍不得。
廖无情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二人。
白芍敛着眉,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着江南山庄里的每一砖每一瓦,每一个装饰,原来,离了那些人,这里亦变得越加的陌生。
没有沐风,没有玄思繆,没有公孙无,没有她,没有夏冰阳,原来家,是要人来堆砌的,人走了,留下的便也只是片瓦。
曾经那么热闹的地儿,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错觉。
门外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白芍猛地从夏冰阳怀里退出,房门被粗辱的推开,犬灵黑着脸站在门外。
看着犬灵,白芍突然想起长恭,眼眶一热,这山庄里还留着的,怕是也只有他了吧!
犬灵的眼眶有些发红,站在门口看着她,“吼吼!白,芍。”声音很粗嘎,有点想变声期的少年。
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是没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是真的把这里当家了,离开的时候会想念,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好似只有这里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而这次,一旦真的解决了沐风的事,便是真的要离开了吧!
下意识的紧紧握了夏冰阳的手,她仰起头,“犬灵。”
“哼!”别扭的冷哼了一声,犬灵扭头就走。
“等等”白芍连忙冲过去一把拉住他。
“干,什么?”黑溜溜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这世间,怕是只有这双眼睛不能藏垢,永远都那么直白坦荡。
“跟我去看看长恭吧!”
犬灵没有回答,兀自走在前面。
白芍苦笑的看了眼身后的夏冰阳,“我自己去走走。”
夏冰阳点点头,关于长恭和白芍间的关系他也略有耳闻。
胡洋的案子上,他并没有参与,从而也错过了与她最初的相识。有时候她回想,如果当时他在山庄,如果当时陪在她身边的是他,那么,她是不是便不会对i玄思繆念念不忘,而自己是不是就能彻彻底底的拥有她?
然而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