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王向云受伤时,王辉就知道自己那几小瓶的云南白药支撑不了多久,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他特地让大海去王家庄请了一个医生坐诊家中,月薪三贯,不料马上就派上了用场。医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叫王启明,花白山羊胡子,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知道主家懂得皮毛的医理,所以并不矫情,在王辉的指点下撕开了仕子的衣衫,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只见他背胸处全是刀口,多达七八处,最长的在背部长达尺余,深可见骨,且已翻白,显示血已流干。不敢细看急忙接过家仆递上的白酒冲洗伤口,昏迷的仕子身子不住的抖动显是痛楚难当,冲完后又用王辉教过的方法予以缝合伤口。看得围观众人浑身窜麻,不住的后退,大约两柱香才堪堪缝完。洒上王辉的云南白药与自己秘制的金创药,包扎完模了模仕子的脖颈道:“好了,挺过今晚就没事了。”然后指挥刘武和王家仆人将仕子抬去药房由自己看护。
回到大厅中,庚贲激愤难当,拍案大声道:“贼子可恶,做出屠村这等惨绝人寰之事,看某回县里定请州府发大军剿灭,将其碎尸万段。”众人赶忙劝慰,让其息怒,王辉见天sè已晚,众人早就心身疲惫,谈话已提不起兴致,忙令王诚安排客房让大家安歇。同时交代刘武暂不要回设伏点了,同刘文远等人做好夜间防范。因庚县令一行在,钢弩跟连弩暂不能使用了,只好让他们穿好胸甲,佩齐横刀及用来代替马槊的长枪,长枪是后世三梭刺的枪尖,刺入身后创口难愈,这才稍稍安心。
坐在书房内,王辉心里起伏难平,上次宅内进人余波未了,这一次山贼又要杀来,真是不得消停,后世虽不太平却根本没有唐时这么乱,屠村这个后世那么陌生的字眼,却在这里频频听到,张家庄,吕家堂多少条鲜活生命就这样没有了,这帮贼子着实可杀,为了自己,更为了自己身边的亲人们,想到这里,他转头又看了看身边那双充满柔情目光,他的心都要融化了。必须要做点什么了,他暗暗想。
门口敲门声,“安之睡了吗?”是张仲阳,杨芷晴站起身给他开了门,张仲阳满眼赤红,双眼中的仇恨都要迸发出来,急急说道:“安之,你就准备袖手旁观吗?”王辉看了看他,又向杨芷晴投出深情一暼,摇摇头道:“不,子华,为了你为了我的家,为了我的亲人们,我决定替天行道!”“安之,我的好兄弟,不枉我与你相识一场。”张仲阳流着热泪扑上来把王辉抱住,痛哭起来。杨芷晴眼中泪光流转,为什么,为了两个人的友谊,还是男人口中那句替天行道掷在有声的豪言,她也说不清楚。
王辉使劲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打趣道:“好了,好了,都是男人别这么恶心了,如果是芷晴或是嫂子抱着我,我还可以接受,你,还是算了吧。”杨芷晴轻啐了一口,心中笑道:“没个正形。”可是脸上的窃喜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王辉将张仲阳拉倒书桌边坐下铺开一张白纸,开始叙说自己的计划,请张仲阳予以完善修改。其实早在王亮说发现山贼之初,他就想过主动出击的问题,只是自己手下一帮家丁不堪大用,稍算人才的只有刘武、刘文远和王亮、王熊四人,不清楚对方的人数、战力、老巢,贸然的行动只会让自己铩羽而归甚至于引火烧身。他甚至想到用炸药来对付山贼,并付诸了行动,让大江跟王向英去州府与县城采购了一大批硝石、硫磺及木炭,并教工匠将硝石提纯,张仲阳问起也没告诉他做什么,心中一直有侥幸的想法,或许还能等到官军出面。可自从听到吕家堂被屠,见到被救回仕子的惨状,他的良心,他对刘家庄父老及对家人的爱护之情迸发,他决定奋力一搏,张仲阳的来访只不过增加了一份砝码而已。
张仲阳自从家庭的剧变之后,仿佛就变了一个人,从此不提科举之事,把为家人报仇放在所有事情首位,xing格开始变得倔强、愤青,自从来到刘家庄住进了王家,发现王辉同样是个不愿受约束的人,想法新颖,做法大胆,爱憎分明,还懂得奇技yin巧杀人利器,与他又很投缘,料想王辉非同常人,利国利民技法一出,必定会飞黄腾达,到时再利用两人交好的关系,报仇之事必然水到渠成。可刚才他注意到,王辉望向负伤仕子眼中流露出对贼人仇恨的目光时,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所以前来征询,与王辉一拍即合。
王辉的计划很完美,说白了就是诱敌而出,逐个歼灭,最后引蛇出洞,或聚歼敌于老窝。可张仲阳心中满是仇恨,计划是水源下毒,夜布雷阵封锁要道,然后火烧贼巢,如果贼子冲出来,便引火点雷让他们灰飞烟灭。王辉听后咂咂嘴,这知识分子不是一般的狠哪。看他计划己方伤人最少,自己较为满意,便点头同意了。
灯芯结了一个很大的灯花,不等杨芷晴来剪已经自己爆开,啪的一响,火花四溅。王辉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夜是十二点了,便对张仲阳道:“子华,天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嫂夫人该等急了。”张仲阳点点头,还未开口,就听到房外铜铃急响,还有人大喊:“有刺客!”三人对视一样,心下了然,敌人杀来了。王辉让杨芷晴留在房中,和张仲阳拿起门后的横刀,闪身出门。
院中,早有家仆点燃院中火盆,通明火光之下,七八个蒙面黑衣人已和刘武等人战作一团,其中个别黑衣人受到了铁蒺藜的照顾,脚步踉跄,但身法仍很矫捷,横刀生风把手持长枪的王家家仆逼的步步后退,还有一名受伤的家仆倒在地上,手捂伤口,不住的惨呼。
刘武和刘文元不愧是府兵出身,跳转腾挪身法颇有章法,只见刘武大喝一声,横刀挡开对方的一劈,反手一挑,已去一名黑衣人肋下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不等对方反击,已然一刀将他砍到,刘文元更是毫不示弱,手中横刀连斩之下,忽改平推也将一名黑衣人透胸而过。
王家家仆合力之下,长枪群刺,终将一名黑衣人钉死,但其余黑衣人乱阵之中,又把王家一名家仆砍伤。王辉将张仲阳拨在身后,冲过去迎上一名黑衣人举刀便砍。他在前世当过保安,用的是甩棍和jing棍,练的是擒敌招式,都是以擒获对方为宗旨,不是以命相搏的技艺,这一刀虽然又稳又准,却被人家反刀一荡就荡了开去,紧跟着平刺过来,王辉不及思考,自然而然就用后世空手夺白刃的手法,用左臂夹住横刀,握刀的右手内穿,一别一带,轻轻巧巧就把他的刀躲了过来,黑衣人的刀莫名其妙被夺走,还没反应过来,张仲阳已绕到身后,将他一刀劈到在。
王辉此时已没有了恐惧,转向另一名黑衣人,那黑衣人见他直冲过来,手中有刀不用大喜,当即也是一刀下砍,王辉索xing扔下手中的刀,前冲过去,贴近那黑衣人,左手上举已抓起他的手腕,身子急转,右肘后击结结实实撞在对方的胸口,黑衣人撒刀后退,被王向泰发一声喊,长枪直递刺中小月复倒在地上。
此时杨斌等人听到喊杀,从厢房冲了过来,拔刀加入战团,剩下的三名黑衣人被逼到墙角,除两名负隅顽抗被杀外,另一名见大势已去,举刀自刎。而后王辉赶忙让刘文元带人赶去工坊查看,并安排王向泰骑马赶往官道设伏点,自己同张仲阳、刘武收拾院内残局。
待一切收拾完毕后,杨斌走上前问道:“安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刺客?”“我也不知道,”王辉苦笑道:“我自二月份海外归来去了趟瑕丘后,至今从未出过庄,更不要提结仇结怨了。前几ri这事发生过一次,贼人没能进院,这一次却是直接杀过来,我自己同样是一头雾水。”杨文斌沉吟了一下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或许你得罪了人犹自不知,还有可能是你们庄兴旺繁盛树大招风,总之,安之你要小心了,今ri有某与刘武、刘文远两兄弟合力破敌避过此劫,但难保不会有下次,一定要谨慎,切切!”县尉就是县尉,分析起来井井有条,与王辉和张仲阳分析的差不多,确实眼下没有好办法,只能外面加大侦查,内部加强防范见招拆招了。
庚贲此时闻听消息也赶了过来,询问缘由,王辉将同杨文武讲的如实一一作了汇报,庚贲混迹官场,想的自是长远,闭目沉思了一下,道:“安之,你一定还有开办的作坊工坊吧,你几月不曾出庄,与人结怨到置你与死地的情况说不通,只能是利在作怪,今ri看到你制作的收割、月兑粒工具jing密实用,如果自制推广天下一定富可敌国,想来你还会制作其他,此番前来的人要么是窥探技术,要么就是劫持于你,让你为其谋利。”他实在不愿让治下的刘家庄标杆倒下,更不想让这个才华横溢让自己倍添政绩的人枉死,只是据理推测,何去何从只能让王辉自己判断。
王辉现在只能用妖孽来形容庚贲了,短短数语就找到症结,只得回答道:“回明府,某是开办了雪盐、香皂的作坊,还将播耕的耧车、曲辕犁、双牛四排犁、灌溉用筒车与崔氏合股销售,并提供核心部件轴承。”“哪个崔氏?”“就是清河清河小房崔氏,某原来不知,后与子华闲聊后才知道。”庚贲缓缓点点头,他对这个少年的坦诚很赞赏,现在终于明白上司的“民有奇器,怠慢上奏”的真正含义,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如此大事,犹然不知确是失职,眼下这一大批农事工具已完全弥补了过失,还会让自己在上官面前大出风头,上奏朝廷后这少年更不能有任何意外。不过这事很是蹊跷,崔氏窥探他的技术,不像,这是杀鸡取卵的事,别的世家嫉妒崔氏与少年的联手?也不像,崔氏,庞然大物也,而各世家间虽暗中有过节,明面上总会是表现出是和睦的,像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那是撕破脸的做法。朝廷?更不可能,为一个良人如此大动干戈?心思转动之下,问道:“安之,你如何打算?”王辉在自己印象中盐在古代是管制物品,不想保留,而其他的同样是烫手的山芋,崔氏反正都暂停了与自己的生意,倒不如送水推舟送交庚贲让他去赚取政绩,与他交好,自己总算是搭上了官线,以后做事也方便不是?当下道:“明府,安之思考再三,除了保留香皂维持生计外,其余的雪盐、轴承、农具制作方法愿上交县府,由朝廷出面推广惠及万民,请明府恩准。”少年知情识趣,庚贲很满意,笑道:“安之虽海外归来,为国为民之心热枕,某一定如实上奏朝廷,不负安之一片赤诚之心。”投桃报李是必须做的,转向杨斌道:“重文,明ri送某回府后带一班皂卒过来,务必护得安之一家周全。”“喏!”杨斌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