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金天明时,发现她眼中泪水涟涟,正在用手帕慢慢擦拭,想是被这个故事感染,心里不禁长叹一声,金龙chun再不好始终是妹妹的依靠,而自己的依靠在哪里?一辈子没有品尝过爱情的滋味,难道我的一生就如此度过了吗?那少年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还是恶魔,为什么挑动了我的心弦,融化了我的心,又要狠狠打破。レ可她再看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他们一行人越走越远,转过石坛不见了。
金德曼好像被抽干了身体,再没有办法打起jing神,那少年的影子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姐妹俩在大雄殿跪了很久,虔诚的为自己父王祈福,求佛祖保佑他身体康健,新罗国运长久。
两人走出大殿时,天空的艳阳已悄悄黯淡下去,丝丝的黑云慢慢涌了上来。姐妹各怀心事,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转去禅房听圆光禅师诵经,二人是禅师的挂名弟子,所以每隔一阵都要听经受诲。
此时禅房内已有数名僧众盘坐聚神受教,姐妹俩不敢打扰别人,默默合什跪在蒲团上,圆光大师已经八十多岁了,jing神饱满,慈眉善目,正平心静气诵道:“金刚经第七品,无得无说分。须菩提。予以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
金德曼努力放下心事,关闭尘封的心门,轻闭美目潜心听经。恍惚间,纷繁的烦恼似乎正离自己远去,自己置身一个清凉幽远的山边,山涧飞瀑鸟鸣,自己呼吸着带有草香的空气,整个人都舒畅起来,叮咚的琴声远处传来,一个白衣少年在溪边抚琴,看见她,停下来站起身,却是他。
金德曼猛然惊醒,香汗淋漓,就听窗外一个声音朗朗吟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是那个屡屡拨开她禁闭心门的冤家。
圆光大师是新罗佛教奠定开拓者之一,早年在中国学习佛法,直到真平王22年才回归祖国,新罗上下无不兴高采烈,而国王更以圣人之礼迎接他。此后二十年,他呕心沥血研究弘扬佛法,在新罗为传播大乘佛教作出了不懈努力,不仅撰写了《如来藏经私记》和《大方等如来藏经蔬》,还把复杂难懂的佛教用语改成通俗易懂的语言,教化普通民众,而他的《世俗五戒》就是王辉在丹河驿听到花郎们念诵的那些语言,不单被佛家推崇,且成为世人师表格言。圆光现在既是新罗的佛教传奇,又是新罗的至尊国宝,听到门外谒语,他双目突然圆睁,细细品味,大为赞许,微微点了点头,长声道:“门外贵客,可否禅房一见?”中气十足,透过门窗传入到王辉耳中。
王辉前世最远到达的地方就是打工的城市,虽然有些小聪明,那都是平时多读书、或出差,或探险的知识沉积,他的玉娇妹妹在佛国寺每一处都叫他要么说出典故,要么吟诗赞叹,这让他这个在后世寺庙都不去的人大为头疼,走到经院时,为了哄她高兴,同时告诫她,自己肚子没有存货了,不要胡来了,才吟了这首佛诗,至于她听不听得懂,情急之下没有考虑。
听到邀请,王辉知道被人听到了,心里暗暗叫苦,本身来新罗就是开办商铺,现在诸事完成,只想陪朱玉娇玩两天,弥补对她冷落的亏欠,心底隐约召唤他的那个声音已消失不见,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眼见年关临近,一大家子人还在等待他回家过年,他心里有了早早回家渴望。
现在人家出言相请,不应反而不礼貌,这不是他为人处事风格,只好硬着头皮走进禅房,朱玉娇一蹦一跳跟了过去。房内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王辉的身上,见他长身玉立,星眉高鼻,心中均赞,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圆光一摆手,让僧众全部退下,金德曼姐妹随之离开时,却被示意留下,只好站在当场。“众位请坐,”圆光的声音很平和,让人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看小郎君装束,应是大唐来的吧?”“正是!”王辉恭敬回答道,看的出这位大师德高望重,他没有理由不尊敬。
“适才听小郎君吟的佛谒极有哲理,似乎对佛理颇为jing通,今天是否有兴趣与贫僧坐而论道?”王辉心想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意思,我哪懂什么佛理,大师别闹了,当下苦笑道:“大师明鉴,刚才小子是哄内子的游戏之作,当不得真,小子对佛理一窍不通,还望大师莫怪。”
“哦,”圆光眼中jing光一闪,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辉,对金天明和朱玉娇道:“两位请先回避,贫僧有话要对小郎君讲。”金天明倒还好,施了一下礼,躬身退下,朱玉娇气鼓鼓的转身就走,到门口时狠狠把门一带,“嘭”的一响,整架门都跟着颤动,门上方的墙皮灰尘扑簌簌的往下掉。
王辉充满歉意的望了一眼圆光,刚想说话,圆光大师已阻止了他,笑道:“千年修的共枕眠,尊夫人至情至xing,可爱之极,想来小郎君平时疼爱有加,贫僧看了极是欢喜,所以你不必介怀,”话题一转,问道:“小郎君虽作唐人装束,想必不是大唐人吧?”金德曼双眼一直目不转睛看着王辉,闻听此言,蛾眉微皱,目光倏然敛起,似有所思。
这老和尚有点门道,王辉心想,还能看出我不是唐代人,他来不及多想,只能回道:“大师目光如炬,小子的确不是大唐人,但确实是中华人士,两晋时家族躲避战乱出走海外,今年初才归故乡。”圆光摇头笑道:“你不仅不是大唐人,而且不是我们时代之人,能告诉贫僧你来自哪里吗?”王辉心下大惊,这是自己的秘密,只有开玩笑时同张仲阳讲过,任何人都不知晓,包括张仲阳都当作笑话,莫非自己哪里露出神什么破绽?
心念如电,想如何回答,眼见圆光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心中未免有些慌乱,结结巴巴道:“大师何出此言,小子确是本时代无疑,若然是从天而降的不成,我们家族在海外的居住地叫做美洲,是一片宽广肥沃的土地,”圆光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道:“以前贫僧不相信有从天而降之人,今ri看到小郎君却不得不信了,小郎君不愿讲,贫僧不会多问,但却有事请你答应,”王辉这才放下心来,道:“大师请讲。”“心存善念,少作杀戮,用自己所学造福世人。”说完,默默闭上双眼,王辉知道自己该告辞了,深施一礼,退出门去。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圆光缓缓睁开双眼,召唤金德曼到跟前,轻轻说道:“如此俊才,为何不是我新罗男儿,”他见金德曼方才水汪汪凤目一霎不霎的盯着王辉,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长长叹息道:“痴儿,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你心里怎么想,便怎么做吧,”口中念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等金德曼和金天明走出很远,声音还远远传来,“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
王辉感觉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心情一下郁闷下来,众人只当他累了,商议先回金城,明天再去南山。
此时天sèyin沉下来,朔风渐起,似乎要下雪了。金德曼姐妹加快了脚步,准备回宫,快到山门时看到王辉等人在前面,心中纠结是不是该超过他们。
刘文远坠在队尾,瞳孔猛然收紧,叫道:“不好,有刺客!”话音未落,山道边猛然窜出两拨蒙面黑衣人,把众人全部围在一起,金德曼脸如冰霜,将妹妹护在身后。
此时一支响箭冲天而起,伴随唿哨声,四周又涌一群红衣花郎,金铁交鸣声中个,双方激斗在一起,空中寒风卷着雪粒飘落下来,打得人脸生疼。
王辉生怕丹河驿的事情重演,牢牢抱着朱玉娇,不让她月兑身,防止她冲动受伤。刘文远高喊一声:“列队装弹,”护卫们快速拆开抢上裹的蓝布,装填弹药,张仲阳从腰间也拔出短铳,一边装填,一边向王辉身边靠拢。
金德曼这才发现,原来人家护卫们背的不是木杆,而是一根根黑黝黝铁管,心想这铁管倒是能当武器,可是每个人向里面塞的是什么?不等她看明白,自己一方的花郎们已有人惨呼倒地,出现了伤亡。她眉头紧皱,心思急转,心想是何人突然行刺,是百济人还是金龙chun,无论是谁,自己和妹妹一旦不测,引起的必是新罗国大乱。
黑衣人越来越多,已经突破了花郎的拦截举刀向众人冲了过来,刘文远率先举起手铳,道:“举枪,放!”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当先冲过来的几名黑衣人胸口血花飞溅,扑倒在地。
所有人被这几声枪响惊呆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刘文远又喊道:“装弹。”护卫们毫不慌乱蹲在地上,咬开纸壳弹,一丝不苟将药粉连同弹丸装好,列队站齐,举枪瞄准。
这一次是张仲阳首先开枪,因为别人开过一枪装好弹药后他才完成第一次装填,而黑衣人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又有几人毫不畏死冲向前来,刘文远他们当然不客气,火铳齐响,把他们全部打倒。
两轮击毙十余人,金德曼大为震惊,这个少年真如圆光大师所说是从天而降吗?这是六个铁管,若是成百上千,那该是怎样情景?她还没有回过神来,黑衣人中有人端出弩箭,弓弦响处,不时有红衣花郎被shè中,或死或伤。而王辉的护卫中王向惠闷哼一声,肩胛处中了一箭,火铳月兑手掉落在地。
刘文远将手铳连同弹药向王辉一扔,拉起王向惠,对王辉道:“安之,你带向惠他们向寺院撤,我来断后,咱们固守寺庙,弹药充足总能撑过去。”将王向惠的火铳捡起,开始喝令装药。
王辉点点头,放开朱玉娇道:“玉娇你别乱跑,仁知、子华咱们走,”同时对金德曼姐妹道:“你们跟我们一起撤,”他现在早顾不得想黑衣人的来历,是对付他们还是这两个女子,如今一门心思是把众人安全带出险境。
金德曼对他暗赞了一声,身处险地还想着别人,好在她并不是第一次遇袭,知道此时令不可乱发,只能一人指挥,微微颔首表示同意,紧紧将吓得全身如筛糠的妹妹抱住,拖着她沿山道向山上的寺院步步后退。
天sè渐渐暗了下来,雪却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平时很快能走完的山道,现在感觉是那么的漫长,不时躲避飞来的弩箭,击退冲上来的敌人。王辉心里越发急躁,朱玉娇这一次听他的没有跑开,和他人手一把短铳击毙了五六名黑衣人,可是始终不见黑衣人减少,他们毫不惜命如飞蛾扑火一样扑过来,有两次是刘文远掉转枪托把敌人打落山崖,才稍缓了局势,枪管越打越热,眼见寺院就在眼前,却不能触碰到。
夜幕中,风雪漫天,众人已开始绝望,谁都知道一开始的响箭是花郎们的求救信号,可援兵却迟迟不到,金德曼开始后悔不带金钦纯前来,至少还可以多抵挡一阵。
王辉举枪又打倒一名近处的黑衣人后,眼角感觉远处寒芒一闪,一枝弩箭却是直奔离自己不远处护着自己妹妹的金德曼shè去,他下意识扑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这枝箭,直觉噗的一响直中后心,如同一把巨锤敲在身上,他甚至聆听到弩箭破开皮肉的声音,只觉眼前一黑,脚步一滑,连同金德曼一起从山道上直坠向侧边的山崖,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朱玉娇撕心裂肺喊了声:“哥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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