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辉醒来的时候,已经趴在金府的地板卧床上,他只觉嗓子火烧火燎,很是难受,艰难地抬了抬手道:“渴死我了,谁给我点儿水喝。レ”听到他的声音,周围的人全部都围了过来。朱玉娇头发散乱扑过来,哭道:“哥哥你可醒了,把要我吓死了,我再也不让你带我出去玩了,等你好了,咱们马上回家。”
王辉强挤出一点笑容,道:“别哭了玉娇,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伸手想帮她去擦眼泪,牵动背部伤口,顿时感到痛楚难当,手上没有半分力气,软软地垂了下去。朱玉娇慌了手脚,连忙握住他的手道:“哥哥,你别乱动了,我去给你端水。”
早有人把水送了过来,朱玉娇从来没有伺候过人,平时铺床叠被全是王辉去做,有时连梳洗都要王辉帮忙,不然不会自己扎辫时就扎一个斜马尾了,可怜王辉还以为她是唐代的非主流,直到收入帐中才发现上当了。不过她的活泼可爱,天真无邪让王辉特别喜爱,王辉一直有个疑问,她为何会武功,却总想不起来问。
果然,朱玉娇笨手笨脚将水洒了一半,勉强喂下王辉半碗水,引得周围王元龄、张仲阳一阵窃笑,小辣椒把碗往旁边一扔,早去追打笑声最大的王元龄去了。
张仲阳让刘文远关上门,俯诡秘一笑道:“安之,你知道你救了谁吗?”王辉摇头表示不知,他继续坏笑道:“据我推断,有可能是新罗的德曼公主。”做了个你懂的眼神,那猥琐的样子,让王辉都有抽他的冲动。
不过,依照历史推断,德曼公主生于公元590年,现在应该三十八岁,可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的样子,真的很驻颜有术啊,不知那晚两个人赤身**究竟发生了什么,王辉脑子都想破了还是一片空白。
王辉试探问道:“这是你猜的吧,不可能那么巧正是她,”“哼,怎么会不是,找她的人足有一两千人,全是那个什么花郎和金城禁卫军,整整一夜,几乎把那座山都翻了个遍,如果不是大雪,应该早就找到你们了。哥哥,你说,你们一夜都干什么了,这么久才放信号?”朱玉娇见他气sè好转,心放了下来,声音提高不少。
王辉苦笑道:“看我伤成这个样子,我们能干什么?我一直昏迷,天亮了才醒,什么情况你们不都看到了吗,”他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忘了问你们,你们如何月兑险,咱们的人有没有事?”
刘文远在旁道:“是佛国寺的和尚前来救了我们,领头的叫圆宗,说是新罗僧统圆光大师的弟子,武功有两下子,后来又来了部分花郎,两下夹击,除了有几人逃月兑外,其余的黑衣人悉数被杀,咱们的人王向青毫发无伤,王向惠中了一箭,其他两人受了点儿轻伤没有大碍,剩下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只是,只是,”说到这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道:“玉娇看你摔到山下,想跳下去陪你,被我拉住了。”
王辉心里大为感动,伸出手握住朱玉娇的柔荑道:“玉娇,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朱玉娇乖巧的坐下来,道:“没有哥哥,玉娇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众人被两人的真情感染,一时沉默下来。
还是张仲阳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打破僵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递了过来,道:“玉娇,这个还你。”王辉一看,正是丹河驿赵天德送给他的玉佩,“那帮花郎到场后,把我们也当做了刺客,幸好玉娇带着这块玉佩解了围,本想用它在新罗能起点儿大作用,不料用在这等事上,大材小用了。”
朱玉娇得意的接过来,嬉笑道:“甭管大事小事,有用便好,”把它又系在腰间,王辉早在登州就送她了,她现在见它还有作用,当然当作了宝贝。
王辉扫了一眼众人,问道:“怎么没看到金玉仲那老小子,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王元龄早在一边笑道:“你莫要冤枉人好不好,你受伤昏迷了两天一夜,人家把全城的医生几乎都请来了,用了最名贵的药材给你医治伤寒,又从宫里找来最好的金创药治你箭伤,幸好弩箭没有伤到你的肺叶,你的身体还算强壮,你没发现你的伤寒已经好多了?现在他正陪宫中太医在前厅叙话呢。”
王辉暗叹一声,原来不是她派太医帮自己疗伤,心中不禁有一丝丝失望。
半月城内现在灯火通明,并且加强了jing戒,随处可见来往巡视的花郎和宫中禁卫。
金德曼一脸恬然,端坐在御书房内,而真平王脸sè铁青正在来回踱步。旁边三个人垂手肃立,除了一个三十多岁,其余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均称,俊秀异常,如果王辉在,他会一眼认出其中一个年轻人正是丹河驿见过的金chun秋,另一个是花郎中的花仙,金德曼的贴身护卫金钦纯。
真平王停下脚步,问道:“庾信,你看仔细了,是百济人没错?”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躬身道:“回大王,绝对不可能看错,去年臣随龙chun大将军去岑城,其间百济狗贼下战书,此人是使者之一,所以臣牢记于心,他虽化了妆但体形仍能看出,走路一模一样,加上今天已经去了四次伊飡府了。”
“哼哼,”真平王连声冷笑:“怪不得他最近这么不对劲,是不是已经急不可耐了?两个月前我患疾晕倒,他就上蹿下跳,还同石品眉来眼去。这次祭天大典,我想带曼儿参加,他又哭又闹搅乱朝堂,如今还做出了行刺的谋逆之举,原来是同百济贼子搅在了一起,是不是要把我新罗大好江山拱手奉于仇敌。他真是好大胆,金庚信,“金庚信连忙施礼领命:“臣在!”“孤命你带一千禁卫军连同五百花郎围捕反贼七宿石品,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明ri早朝群臣定罪!”“喏!”
“金chun秋,金钦纯!”“臣在!”“你们一人加强京城宿卫,严防乱臣月兑逃,禁止宵小趁火打劫,造成sāo动。另一人严守禁宫,不准人员随意出入,以备有人通风报信,贼子有机可趁。”二人同时应道:“喏!”三人返身出门,立即展开行动。
真平王再看向金德曼时,已满脸慈祥,扫了一眼缠满绷带的双手,道:“这次王儿受苦了,天佑并无大碍,你要好好将养,切不可再乱走动,”眼光突然变得凌厉,道:“七宿和石品就是榜样,真当我们父女好欺负了,谁若胆敢再起歹念,孤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
新罗此时是处于尴尬时期的国家,在隋唐时代的东亚各国正在努力向封建社会顶峰攀登的时候,它还在半封建半奴隶社会的十字路口徘徊。这当然是与新罗国的制度有关系,而这一个制度更要追溯到它建国之初。
早在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3世纪时,三韩半岛涌现出了78个国家,这些国家都很小,属于部落或城邑。新罗就其中之一,叫斯卢国,共有六个村落组成。根据史料记载,他们六个部落均来自中国内地,是秦始皇统一六国,逃月兑韩国王室及民众的后裔,其实这些不重要,反正现在韩国人也不承认。
国家成立之初时,王位由六个村落年长而有德者交替为王,到了公元6世纪中期时,由于六部的发展不平衡,一些部落因为力量的衰落便不再参与王位争夺,而强大的部落以国王之名逐渐成为包括王京和地方在内新罗全体的最高统治者。到6世纪初智证王时期,正式定下国号为新罗,而国王由原来土语麻立干正式改称新罗国王。
于此同时,新罗不断向外扩张,吞并了许多城邑国家,逐步由联盟国家向zhongyāng集权贵族**国家发展,所以政治制度、官员制度都同步进行了改革。官制设立京位制与外位制,外位制的好处是,新罗根据对国家贡献的大小授予地方势力外位,或给予提升的机会,或者赐给钱粮调动他们争相为国效力。这样大大强化了地方势力的国家意识,增强了他们的国家归属感。
然而以骨品制为基础的京位制在其兴盛之后形成了国家最大的隐患。它把国家的王室及统治势力在骨品制下分为圣骨和真骨,还给其他原来的六个部落和新附的部落设立了头品制。起初由于国王之位的交替,圣骨和真骨是不断调整的,即谁上位谁是圣骨,但到了法兴王七年时,法兴王通过颁布法律确立了各骨的地位,那就是非圣骨不能继承王位,即使是国王的亲裔非圣骨也只能望位兴叹。圣骨与真骨以及其他各品通婚所生后代不能升入圣骨,只能列入真骨或结合的本品骨。为保持圣骨血统的纯正,所以圣骨一系,开始在本系内通婚,金德曼才会嫁个自己的亲叔叔。
现代人都会知道,近亲结婚的恶果是什么样的,没错,就是导致人丁不旺,疾病丛生,完整的奴隶制国家体制,畸形的继承人制度催生的恶果在真平王时代彻底爆发,圣骨集团发展到这一天,除了真平王本人,只剩下了金德曼以及真平王亲弟弟真安葛文王的女儿金胜曼三个人了,“圣骨男尽”,谁人不想上位?所有矛盾都集中在了半月城的国王宝座上,各方势力无不蠢蠢yu动,如果说冬至是第一次发难的话,那么佛国寺外的刺杀则是吹响了向王座冲锋的号角。
所有的觊觎者无疑小看了真平王这位铁血帝王,他从十七岁起就能在困境中逆起废掉自己的亲叔叔夺回王座,在位五十年掌握国权外拓疆土,强大的手腕绝非是他们比拟,今天的平叛只不过他动动小手指而已。
眼望宫内外的火光此起彼伏,喊杀震天,金德曼叹了口气,注定今晚金城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她理解父王的做法,换做是她,她同样会如此去做,强权都是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如果谁还怀有异心,那就用刀剑告诉他们,谁才是新罗的主人。
金德曼看向真平王时,发现他还在静静的沉思,道:“父王,天sè很晚了,您先去休息吧,我守在这里,一有消息马上向您禀告。”真平王点点头,女儿从小都没让他失望过,自己晚年后所有的政务,都是她在打理,自己中年时还暗中叹息过,为什么她不是男儿身,不然也不会有这么的烦恼,不过现在没有了,尤其过了今晚,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站起身,爱怜的模了模女儿的头道:“那就有劳王儿了,从明ri起,你陪我一起上朝听政。”语言中带有一股不可违逆的威严,金德曼不禁点了点头,真平王大踏步走出房门,丝毫不见一丝迟滞,英雄迟暮他依然是英雄。
金德曼开始在灯光下批阅奏章,因为手指受伤所以批的很慢,蓦然间,她忽然想起同自己旖旎风雪夜的那个少年,他现在在哪儿,他的伤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想着我?
王辉当然会想起她,由于身体比较好,伤寒基本无碍,但背后的箭伤让他辗转不便很是痛苦,趴在地上无聊的和张仲阳下起了棋,朱玉娇见他醒转jing神很好,放下了牵挂的心思,钻进他的被窝和衣睡着了,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城中的动荡自然惊动了他们,张仲阳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这下你相信了吧,今夜不知多少人会身首异处,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王辉淡然一笑:“这一切和我们都没有关系,等我伤势好些了,咱们就要回家了,巍巍盛唐才是我们的家。”话虽如此说,金德曼那靓丽平和的面容还是在脑中清晰呈现了出来,还有她撒娇般的娇嗔,让他不自觉笑了起来,你现在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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