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人生 第十七章 扁担湾的传说

作者 : 小灰兔

张楠所在的村庄,叫扁担湾。

扁担湾东西狭长走向,只有一条主街。村子不大,一百来户人家,五百多口人,就分布在这条主街的两侧。其实,说分布在两岸,我觉得更贴切一些。

街道地势低洼,而两侧的房屋建筑却高出街道很多,就像是依河而建,只是这河一般没水。街道两端,各有一个大大的水坑,东头的就叫东湾,西头的当然叫西湾了。

整个村子就像一根长长的扁担,东湾和西湾就像扁担两端的担子,扁担湾的名字应该就是因地形而得名的。

平时,中间的扁担就是一条马路,通往村子里的各家各户。一旦下大雨,这条街道就成了村里各家各户的泄洪道,污水翻滚着排往两端的水湾之中。

东湾是一个死水塘,如果雨势过大,就会在东湾完全被灌满之后,反噬回来。这时就会看见,本不怎么宽的街道,变成了波涛滚滚的大江,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的翻滚着,向西涌去。

西湾再往西是一条大坝,大坝的外侧,是一条人工开挖的河流。西湾与河流之间的大坝上,有两道泄洪闸,雨水就是从这里被排到河里的。

这条人工河蜿蜒几十公里,最后汇入了黄河支流——加玛河。

人工河在县志地图上标注的叫胜利河,是解放后的产物。但事实的真相是,在胜利河的下方,原来就是一条河流,而且很大很大的河流,不知经历了几世几劫,这条河流渐渐枯萎或者改道,终于消失不见了。

人们在开挖胜利河时,曾挖出宽达数里的大量流沙,而流沙中的浅表层,还有长达几米的鱼类骨头。

这条流沙河,有着自己的故事,我想以后应该会有机会讲给大家听的。

扁担湾的传说流传很久了,渐渐地就没人能说的完整了。张楠曾经大体说过,但也不甚详细。而洪女乃女乃说的这个版本,当属我听过的最为详尽的版本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到底多久我们是无法考证了。只是确知那时候没有电,也没有手电筒,或者说没有什么照明设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最终无法知道这个传说的主角是个什么东东!

在一片广阔的土地上,有一条起伏蜿蜒的河流。

河流很大,带来了上游大量的泥沙,它所流经的区域,渐渐成为一片生命的摇篮。数公里宽的河面上,偶尔会有几只水鸟飞过,河滩上到处都有哺乳动物的脚印,那是它们来河边喝水时留下的。经常可以看见几只土灰色的野狼,在河边徘徊着,只为捕获那些前来喝水的小动物。

大河显得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如同一位温柔慈爱的妇女,任凭小动物以及人类,如同子女般任意从她的身上汲取甘甜的乳汁。

离河岸数百米的地方,开始出现长期居住的人们。人们不会将住所修的太靠近大河,因为千百年的经验告诉人类,看似平静的河流,总有它的汛期,汛期到来时,它将如同咆哮的雄狮摧毁试图阻挡它的一切。

这段河道是南北走向的,河的两岸渐渐的都有人类居住了。东岸就叫河东村,西岸的当然就叫河西村了。虽然仅仅隔着一条河,但东西两岸的居民却从不往来,因为那就是一道天堑。数公里宽的河面,河水深不见底,那时的人们还无法在内陆造出足以抗衡大河的大船。小木船往返一趟却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对岸有的东西,这边也有,所以从开始两岸居民就互不往来。

河的东岸,也就是河东村,是有两个大姓家族组成的,一个张姓,一个李姓。两大家族各占了一片空地,开始修房筑屋。

人类是个神奇的族群,有趋好远佞、结熟斥生的习性。总喜欢围绕自己熟悉的、自己认为是美好的事物或环境开展自己的生存活动,远离或排斥、甚至打压那些自己不熟悉的人或事物。

没有人为的划定界限,但这两大姓氏的族人却泾渭分明。张氏族人在南边,从河的东岸开始修建房舍,随着组人的繁衍增多,修建的房舍逶迤向东,越来越长,却绝不肯向北多跨出一步。

李氏族人在北边占了一块地,以同样的方式生存。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张家和李家之间有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这条分界线宽近千米,中间没有一间住房或是分属两家的任何物品。

人们也就将这两群人分为了河东张家与河东李家,一个村子,愣是给分成了两个村子。

如果就此相安无事,那倒也是一桩美事,说明两家文明处事、互相谦让的淳朴家风。可惜事情并非如此。

原来,两大家族矛盾很深,都想将另一族赶出这个区域,或者为自己族人驱使,永远将对方踩在脚下。因为双方都是同样的想法,就非常容易发生摩擦,碰撞出火花。双方经常发生械斗,不可开交,此时中间的分界线,就成了双方的前沿阵地、拼杀的战场。哪一方敢把房屋建的过界一点,立马就会引起战争。长此以往,自然不会有人将自己的房屋建出地界之外。

两族的小孩自小不在一起玩,接受的教育启蒙思想中,更有“我族为尊”的观念。

但世事无绝对。

两个族中,也都分高低贵贱,有族长,也有贫民、佃户,甚至长工。我不确知这种称呼或分类是否正确,但族中人的身份确有不同,生存状态也千差万别。

张小二和李小丫无疑是各自族中生活比较底层的人,也是族人中的另类。

之所以说他们是另类,是因为大凡一个群体,中间必有发号施令者,也有唯唯诺诺听令执行者。假如下面的人对外有了矛盾,其他人一般就是指指点点,等上位者来裁决,上位者如说此事应当达成谅解,予以调和,从此一般就会相安无事了。如果是上位者与外界有了矛盾,上位者自身必然仇视对方,此时下面的人就会出现同一个姿态,就是义愤填膺,比上位者还要仇恨对方,仿佛产生矛盾的不是上位者,而是他们自己。这种同仇敌忾的姿态,自然为上位者喜,且加以利用。

这种现状,是几千年来的传统,即使到现在依然有很大的市场。

张小二身为张氏家族的贫苦大众,理应对李氏家族展现出强烈的仇恨。反之,李小丫亦应如此,且身为女孩子更应自尊自爱。

可二人却不是这样,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两人建立了交情。在两族人水深火热的家族仇恨中,这种交情自然转向了地下。不知什么时候,交情转化为爱情,卿卿我我的二人私定终身。但二人明白在当时情况下,他们绝无结合的可能,于是便商定私奔。

平时,两族人为了安全,当然更多的是为了宣示主权,每到晚上就会安排族人巡逻值夜,防卫相当严密。张小二和李小丫于是只有选择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逃走。雨夜是无人执勤的,因为两族毕竟不是天天开战,而且渐渐地有罢战并存的苗头,只是严加管教自己族人,不得理会异族,平时的夜间巡逻,也无非是点上一堆火把,一大群人呼呼啦啦的围着领地转圈,真正目的是警告,再就是显示族内人丁兴旺、后继有人而已。到了雨夜,这种示威却是毫无必要了,对方不出门,你示威人家也看不见。渐渐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天气恶劣不巡逻。

终于到了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虽说是风雨交加,但雨势却不是很大,张小二和李小丫决定逃离。

讲到这里,又要说一说我们民族另一个伟大的传统习惯了,是个心理传统,就是“酸葡萄”心理。我们对于美好的、自己喜欢的人或物,总喜欢变为己有。如因各种原因,自己的想法无法实现,那就盼着那个人或物就此孤老或消亡,也绝不希望别的人来拥有它。

李小丫长的很漂亮,是两边比较数得着的美女。像这种美女,正常的命运就应该等着长大了进入族长家里,要么给族长当个丫鬟,要么给族长的子嗣当个小妾,如果族长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就可以和族内的小伙子成亲了,当然远嫁也是可以的。

就因为漂亮,李氏家族中很是有几个小伙子倾慕李小丫的,连张氏家族那边的小伙也有暗恋不已的,只是不敢越雷池而已。

传说总是这样,比较工整对仗,无处可考,一听就不像真的,讲的津津有味,听的枯燥恶心。

张小二和李小丫的恋情渐渐就有人察觉了,只是苦无证据。而两族中各有一个恶人,都喜欢李小丫。张氏家族的恶人因惧怕族规,自是不敢对李小丫表白,但却暗暗盯死了张小二。李氏家族的恶人虽向李小丫表白过,但必然是遭到了拒绝,自此怀恨在心,也是死盯不放。

当自以为好事得逞的张小二和李小丫从各自家里偷偷出发,准备会合后逃出牢笼时,却不知两张大网早已在身后张开。

两边的恶人各自将消息报告族长,族长立刻派人捉拿,很快他们就被各自的族人捉拿回去。

李族认为李小丫伤风败俗,最后判决——沉河。张小二因是男人,所以张族开始很是认为自己族沾了些光的,但小二得知小丫被判沉河,就决定不再独生。再加上恶人撺掇,当然恶人也怕小二出来后找麻烦不是,小二的要求,族长也考虑到面子——就是人家敢沉河,咱也敢,谁怕谁?最终小二被判——也沉河。

同一天的同一个时辰,两族泾渭分明的来到大河边,各自抬着身上早已绑好石头的小二和小丫。小二、小丫隔空张望、呼喊,情景自是令人不忍萃睹。小二要求和小丫合绑到一起去死,被李族拒绝。小丫临死发出了这一生唯一一个害人的诅咒,呼喊着:“老天爷,我愿两族永不来往,相望不相及,愿两族天灾**,永不兴旺!我要成为这河中的水兽,凡来河边取水的族人必被我吞噬!”这种含冤的泣血毒誓,显示了小丫临死时绝望且怨恨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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