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这明明是假设性的问句,钟厉铭却说得十分笃定,细细品来,甚至还有几分承诺的意味。程知瑜被他的话震住了,她狼狈地别过脸,就算那真的是承诺,就算有了他的承诺,她也不敢轻易地将他往心里推。其实她只剩一颗心,若连它都失守,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受过太多的伤害,她已经难以毫无保留地信任眼前的人,更加没有勇气奋不顾身地深爱一场。
朦胧的月色渐渐被密云遮挡,周遭一片静寂,若是留心,他们能够听见对方轻微的呼吸声。
钟厉铭托起她的下巴,认真而专注地端详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用严肃的口吻再次重申:“你要的包容和尊重,还有安全感,我都可以给你。我要的很简单,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就这样而已。”
程知瑜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她终于开口:“我不爱你。”
他的脸色一僵,不过旋即恢复过来,“你不爱我,但你敢不敢保证,你跟我拥抱接吻做-爱的时候,你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程知瑜咬着唇,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钟厉铭似乎看透她内心的挣扎,他不强迫她回答,只说:“试着接受我,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如果我们真的不能好好相处,我放你走。”
听见最后一句话,程知瑜倏地抬头,或者是她欣喜的神色太明显,钟厉铭的脸猛然沉了下去。
这晚程知瑜睡得挺舒坦的。翌日早晨,她神清气爽地醒来,扭头看着钟厉铭那张沉睡着的脸容,突然涌起几分惆怅。他这样高高在上又不可一世的男人,只是一时寂寞又玩起爱情游戏,她知道他很快就会为此感到烦躁和厌倦。她知道这一天肯定会到来的,若要他一辈子都为自己而屈尊纡贵,这应该比死还要难过。
睡了一觉,钟厉铭又恢复往常一贯的冰冷模样。她以为他应该会对自己有点表示,他就算不说三两句动人的情话,但至少也要问她睡得好不好什么的。可惜,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走进浴室洗漱,以致她总觉得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因为他们都起得很晚,所以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上高速公路之前,钟厉铭就问她,“要不要吃午饭?”
其实他们的早餐才吃完不久,程知瑜想了想,说:“不要。”
很快,程知瑜就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后悔。钟厉铭似乎打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宁昌,他一路都没有停车,下午将近四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说:“那个,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跃进车内,橙黄的光线打在钟厉铭脸上,映得他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不少。他告诉她:“附近只有服务站,没有什么好吃的。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宁昌市区了,你要不要再等等?”
就算服务站里只有方便面,程知瑜也不会不介意。她模着自己的肚子,“不等了,我好饿。”
分神看了她一眼,钟厉铭脸无表情地说:“我早就提醒过你要多吃点,你又不听。”
好不容易盼到服务站,汽车还没有停稳,程知瑜已经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钟厉铭停好车就去找她,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正从小贩手里接过几串热气腾腾的铁板烧鱿鱼。
香味扑鼻,程知瑜食指大动,她正要咬下去,身后就传来一把淡漠的声音,“程知瑜。”
回头就看到钟厉铭快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程知瑜想到他给不辞劳苦地给自己当了两天的司机,她便忍痛割爱,豪爽地递了一半给他。
钟厉铭皱着眉从她手中接过铁板烧鱿鱼,看了两眼,他便果断地将她剩下的几串都抢了过来。她觉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明原因,他已经将它们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返回时,钟厉铭问她拿纸巾擦手,她敢怒不敢言,将纸巾递给他以后就不肯打理他。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钞票塞到她手里,“去便利店买点牛女乃饼干吧。”看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于是他低喝了声,“快点。”
程知瑜气鼓鼓地进便利店选购了一大袋零食,钟厉铭随手翻了翻,他什么都没吃,只是看在一旁看着她满脸不快地咀嚼着饼干。
下高速以后,钟厉铭看到一家像点样子的饭馆就随便驶了进去。他问她吃什么,她还在怄气,一页一页地翻着菜单,但又不说话。
最后还是钟厉铭把菜式定下来,他特地给程知瑜点了一道啫啫鱿鱼,这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她才肯正眼瞧他。他看见她吃得很香,于是也尝了几块,而后说:“下次别吃那种小吃,不卫生。”
程知瑜没有答应他,只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饭菜差不多吃完,钟厉铭放下筷子,说:“急什么。”
回去的路上,钟厉铭虽然没有问她住哪里,但最终却能够将她载到她所住的小公寓楼下。她略带惊讶,“你该不会有我家的钥匙吧?”
“没有。”钟厉铭应她。
钟厉铭率先下车,将她的行李从车尾箱里提出来。程知瑜连忙接过,并很礼貌地跟他道别。他慢悠悠地锁好汽车,而后才告诉她:“我今晚住你那儿。”
程知瑜回头看他,他假装没有看懂她脸上那抗拒的表情。她欲言又止,而他只好先发制人,“你在我家一住就住了好几年,我现在只是在你这住上一晚,你就有意见了?”
那话中大有指责她忘恩负义之意,程知瑜以为钟厉铭并不会说出这样听似有理、实则无赖的话语,她一时间找不到理据反驳,于是只说:“我只是觉得不方便而已。”
钟厉铭重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语气淡然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方便过?”
关于住房问题,她虽然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但方贤很体贴地给她在学校附近物色了一套小公寓,让她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空间。这里距离学校只有十来分钟的路程,交通非常便捷,程知瑜一般骑自行车上学,若是雨天,她就到小区外面乘坐公共汽车。
钟厉铭还是第一次参观她的住所,刚进门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室内的摆设。
不过是四十来平方米的套间,那总面积比钟家大宅的一个普通卧室还要小。程知瑜一进门就提醒他换鞋,他往鞋柜里看了一眼,如他所料,他并没有在里面发现男式拖鞋。
程知瑜也想到这个问题,她没有在家里接待过任何人,就算是毛巾牙刷都没有备用的。出于待客之道,她带着几分歉意对他说:“家里什么都没有,要不我陪你到超市买一点吧?”
“不用了,我到楼下买点就行。”钟厉铭说,刚才驶进小区的时候,他已经发现那片商业带有家小型的百货商店。
程知瑜知道他向来都认牌子,不料他今晚肯将就,她有点惊讶。他将行李放置好,接着就出门了。
出门一周,室内有股闷气,程知瑜将窗户全部打开来通风。地板铺着一层灰层,她换上家居服就开始打扫卫生,钟厉铭回来那会,她刚好将客厅的地板都擦干净。
家里被打理得十分整洁,钟厉铭站在门边看着她,她将头发松松地挽起,有几缕因为她的动作而自然地垂落,有几分小女人特有的贤惠,还有几分小女生的娇俏。
刻意地忽视身后那道怪异的目光,程知瑜将清洁工具放回阳台,而后才对他说:“我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你自便吧。”
事实上,钟厉铭也不会跟她客气,他真把她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一样。在她洗澡的空档,他已经在每个房间都很细致地转了一圈,看惯复杂繁琐的布局,他觉得她这里的别具一格。
钟厉铭闲来无事就走到阳台抽烟,他才点好烟,外头就传来门铃。他本想不理会,但转念一想还是动身进屋探个究竟。从猫眼里看到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将房门打开。
门外的人微微地愣住,他沉默三两秒后才试探着问:“你是?”
钟厉铭明显没有兴趣跟他客套,“你找谁?”
正当他们僵持不下的时候,程知瑜才风风火火地从卧室跑出来。
回头看到她那身打扮,钟厉铭立即沉下嘴角。她只套了一件很宽松的短袖睡裙,那裙摆虽然很长,但那没有干透的头发搭在肩头,不可避免地将前襟的布料沾湿,她的胸线就被隐隐约约地展露在人前。
听见有男声在交谈,程知瑜就知道是自己的邻居来敲门了。她的邻居姓李,他其实是高自己几届的师兄,现在正在校读研。尽管知道他的名字,程知瑜一直都叫他“师兄”。出门或归来时,他们时常都能碰面,渐渐也便熟悉起来。
外出之前,程知瑜将自己的花猫寄养在他家,他应该是来它归还的。果然,他看到程知瑜以后就说:“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问问你要不要把茱莉带回家。它很乖,不过应该是想你了,整天都缩在角落里不肯出来。”
程知瑜诚心诚意地感谢他一番,他笑着说她客气,闲谈几句以后,他才将视线重新放到钟厉铭身上,问她:“这位是?”
她本来不想向他介绍钟厉铭,但他主动问起,她只好说:“他是我的朋友。”
钟厉铭一直在旁听着他们谈话,他虽然不耐烦,但又不愿进屋。听见她这样随便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看了眼门外的人,接着语气冷清地补充,“男朋友。”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程知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神色如常,提醒她,“快把茱莉带回家吧,麻烦到别人总是不好的。”
程知瑜将茱莉抱回家时,钟厉铭已经在浴室洗澡。她从将猫粮倒进盘子里,茱莉很快就凑了过去。这花猫是她外婆家那大花猫的孩子,她带它回来时才是小小的一坨,现在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她一下一下地替它顺着毛,它忙着吃东西还懂得回头蹭她的手。
身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程知瑜抬头,钟厉铭与她对视一眼,接着就伸手掐住茱莉的脖子,一把将它提起来。他将它举到自己面前,打量片刻以后才问:“它就是茱莉?”
尤是猫这般高冷的动物似乎也被钟厉铭的气场所震慑,茱莉僵直着爪子在半空中乱踹,圆滚滚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连叫也不叫一声。
程知瑜心疼不已,她从他手中将茱莉夺回来,“别这样,会吓着它的。”
茱莉刚被放到地上就一股烟似的跑掉了,程知瑜本想找它,但钟厉铭却不让。她挣开他的手,而他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她连忙抱住他的脖子,“你要干嘛?”
将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钟厉铭随即用身体堵住她的去路,他看着她,脸无表情地问:“你觉得我要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补齐~终于不用熬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