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门乃大凶之门,诸事不行,只宜吊死送丧。
本来吧,凭夏少臣与洞虚的本事,不会被轻易诳入此地。怪就怪诸人寻宝心切,而夏少臣的心思有大半兜在淳和身上,山中瘴气弥漫,一个不察误入了这死地。
淳和看着夏少臣简易地帮洞虚真人稍作疗伤,唉声叹气:“这老家伙是指望不上了。”
在这最看不起的狐妖面前受挫,洞虚的老脸顿时挂不住,他脾气不小,瞪着说风凉话的淳和想发火,转眼一看地上人事不知的弟子们终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唉地叹了口气,一脸懊悔。
情势不妙,不是内斗的时候,夏少臣容色严峻:“这阵法蹊跷的很,不似普通的奇门遁甲之术,怕是后头还有更凶险的等着在。”
经过方才,他看出来,外围那些阴影不过是诱得他们动手的幻象,若使一分力便会被反噬十分力。若无视他们穿过去呢,刚刚那只狐狸已经用一只死鸟试验过了,朝着黑影扔过去,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死鸟干瘪的尸体掉落在地上,一滴血液都不留。
夏少臣不解的是对方费了这么大周章困住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正邪不两立,只是单纯地寻仇,或者是……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啊喂!”淳和被夏少臣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嘴一快:“那只死狗一定不是来抓我的啦!”
“……”好一个不打自招,事已至此再计较前因后果已无意义,夏少臣叹道:“我现在有点同情顾云了。”反射弧长迟钝也就罢了,还是天然的灵丹妙药的体质,麻烦不找自来嘛。
“顾云有什么好同情的……”淳和模不着头脑,血雾漫漫,她顾惜自己的衣裳上蹿下跳地躲来躲去,忽而她站定了步子不动了,眼睛定定地看向小径深处。
夏少臣留意到她的举动,不由地也看了过去。
枯黄的木叶缭乱地在阴风中狂乱地打转,寒冷的白气浮在地表凝结成一片片白花花的冰面。夏少臣看不见,但他能感知到在小径的另一端有什么在缓慢地靠近。一步,两步,那东西行进的步伐极为缓慢,像是拖在地上前行,哧,哧,哧……
夏少臣前移两步,把盯着不动的淳和拉到自己背后严严实实地护好,淳和呆了下,从他肩头冒出个脑袋:“牛鼻子,你能打过它?”她扳着指头算了下:“那梼杌说什么也有上万年修为了,你满打满算不出百年,再加上洞虚那几个拖油瓶,胜算几乎为零呀。”
啪,夏少臣把她的脑袋摁回去:“来的不是梼杌,若是梼杌还有我们在这废话的功夫?!还有!我有名字的好么!夏少臣!”
淳和的脑袋又从另一边冒了出来:“三个字的名字太长了我记不住啊喂!牛鼻子,就算来的不是梼杌,他手下小弟肯定不会好对付到哪去,否则带出来太丢它面子了。”
“牛鼻子也是三个字!”夏少臣眉头抖得厉害,使了点力把她脑袋又摁了回去:“你安静点!有我在你死不了!”
淳和捂着她的芙蓉玉簪,缩在夏少臣背后不满道:“哼!连顾云一半的耐心都没有,还想拐我走!男人啊,总是嘴上一套做得又是另外一套!”
情势虽急,夏少臣燃符布法却是有条不紊,不忘同淳和斗嘴:“他顾云也是个男人!”他与洞虚不同,武法方面虽略有逊色,然其术法精湛,又修的是专克阴邪之物的纯阳之法,因而不说信心十足,几分底气还是有的。
“啊呀,来了!”淳和叫起一声。
夏少臣一抬头,熏得人作呕的阴风拂面而来,两行细细的鲜血从一丈外踮起的尖尖鞋头淋漓流下,拖拉成一条斑驳可怖的血路。夏少臣尚未看清半藏在阴影里的是个什么东西,安置好的符咒突然化成一抹黑灰散在空中,黑风刹那疯狂侵入,包裹向他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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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上如意印的指引,山中激荡汇聚的瘴气已然给顾云指明了方向,仿佛一场大火焚林,沿路皆是焦黑枯萎的草木。顾云匆忙的脚步过处,带起一片片凌乱的灰黑。
紫真和金华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金华扶着株拦竹子擦汗:“小师叔,师公这般着急,莫非那只狐狸是师公的媳妇?”金华月兑俗不久,平日说话也没其他道士那般忌讳,且道宗是有双修之法。
“胡说什么呢!”紫真气得横鼻子竖眼,一只妖狐怎么配得上高高在上宛如仙人的师父!
困住淳和的地方不在他处,正是山中宝气聚拢的凹地。而此刻凹地被施以阵法,从紫真等人来看不过是处普通平地,哗啦啦的泉水从巴掌大小的眼口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流淌入凹地的水潭里。山坳外山体耸动不停,上空邪气翻滚,山坳里却是静水流深,鳞波泱泱,形成一种诡异的平静。
紫真是顾云徒弟,见他闭目凝神走起禹步,即知他要祷神施法破阵,即拉着金华为顾云护法。
顾云禹步才走三步,平静到没有一丝的深潭忽然掀起惊涛骇浪,浪头一只四目八足的虾状怪物张着一口利齿,直接咬向紫真。紫真大骇,即举剑相迎与它斗在一处。正在他二人与怪物鏖战时,潭中悄悄浮起另一只虾怪,趁顾云不备,纵起跃飞向他。
顾云浑然未动,足下步履不停反而越来越快,虾怪闪亮的利齿近在咫尺,却没能再向前一步。在空中停留了短短一瞬,啪嗒,虾怪尸首分离落在了地上。平地而起的清风骤然涤荡开山凹里的浓厚瘴气,卷走地上堆积的尸体与枯木,顾云睁开眼,手微抬,袖间一道咒符打向潭水深处!
谁知,在紫符将要碰到水面之时,水潭中央霍然又荡起两道白浪,分铺向两边。紫真只当又有妖物,提剑两步奔到潭边挡在顾云身前。分开的潭中果然有一道黑影跃出,不待顾云吩咐紫真即握剑刺去。
噹的一声脆响,紫真整个人被击得倒飞向后,顾云支手当空一挡,清风卷起紫真恰好将他接了个正着,而他手里长剑已粉碎殆尽。
“卧槽!出来还有啊!”率先蹦出来的是粉色云裳的淳和,左手握着一柄四尺来长的褐色锥物,右手还拽着两昆仑弟子,随手丢到了岸上。
跟着她出来的是面色不善的夏少臣,他的气色倒比昆仑弟子们好得多,只是血染了半边道袍,看起来颇是狼狈。他扶着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洞虚一步步走出,看见顾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人还没看见,顾云老早就嗅到了她独有的体香:“淳和!”
淳和被他喝斥得心一跳,看清了岸边人哼地声只当没看见,扭过脸去对夏少臣叽叽喳喳:“刚才就怪你啦,不是你那只不化骨就不会跑掉了!”
夏少臣想说,刚才不是她被吓得大呼小叫踩坏了他的符阵,他又何苦险些被那只不化骨咬掉了半只胳膊。
还敢无视他了!顾云紧绷着脸,两指一扯,淳和就被他拉过去:“谁允许你一声不吭就乱跑了!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居然还和那个一心想拐走她的道士在一起!
淳和鼓着腮低头模着挂在腰间的田黄小狐狸,就是不看他。
“淳和……”
不理。
“阿淳……”
“明明就是你要回琼云,不要老子了!不要就不要!老子自己走!”
“谁说我不要你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顾云积攒的怒火彻底消没了,看着她的花猫脸心软了下来:“有没有哪里伤着?”
淳和抽鼻子,由他轻柔地给自己擦脸:“那你不要回琼云!”
“此事不是尚无定论嘛,”顾云好声好气地哄着,拿着布巾又给她擦手:“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担……”注意到紫真和金华瞬间聚集的眼神,他咳了声正正脸色:“以后再不许一声不响地闹离家出走,听到了么。”
淳和还是老大不开心:“都怨你,来这么迟,白泽璧都被那只不化骨抢走了!”
“不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