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厘红尘 第二十一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作者 : 郭晨俊

“哎,你说,今天我们做的内胎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要暂停所有单子转向生产这个。”春美先发起疑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老板跟这个合作商关系好了一点。”大壮解释道。

这批单子完成后,由总主管错二签字,然后才可以流入市场。此时我才明白,原来总主管等职业就是用来签字的。但无奈错二字迹太差,歪歪扭扭费劲力气才写“错二”二字,这二字看上去明显是初中一水平,那字的形状像极了错二本人,看上去犹如歪瓜裂枣,正所谓字如其人说的就是错二。但字如其人的说法在当今社会也早已不攻自破,有些长的挺帅的小伙子写字跟用爪子画的似的,而有些长的不怎的的妹子写的字挺标致,可能情书写多了,也就自然而然练出来了。错二只知道签字,却不知道签字前要质检这批轮胎是否合格,他还以为大壮早已检查完毕了。没错,大壮确实是检查了,不过他检查的是偷了多少工减了多少料。

这批轮胎被轰轰烈烈地运到了畅通公司,那公司所有零件和设备早已组装好,发动机是从国外引进的高马力的,外壳被装成带翅膀的样式。很快,这批偷工减料的轮胎便被安到了汽车上,运到市政府。那政府的人早已停掉了手中的工作,组织全体出来迎接这批新办公用车的到来,市长并发表贺词,由新车到新执政理念鸡鸣狗盗扯了一大堆。

那政府得到办公用车后,整日兴奋得无法正常工作,于是市长提议政府工作人员外出旅游,公费。一来可以让政府部门更加了解社会风情,视察人民旅游资源的丰缺,还可以了解当地旅游文化,促进当地旅游事业的高速迅猛发展;二来可以试试新车,提高政府的公信力,改变政府的形象,还能节约掉公费三分之二的费用,也有利于低碳环保的执政理念和可持续发展观。

其实,这无非是一群人想出去逛了,政府部门办点啥事总是那么多事。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市政府全体出动,公费组织旅游,十几辆车排队驶过街道,引来了市民的注意。那市长坐在车里满意地笑道:嗯嗯,这种感觉就是爽。那车就这样在接受着全市人民的检阅下,厚着脸皮驶出了市里。

空气越来越清新,树也越来越多。几辆新车行驶在乡间的小路上,刚修的水泥路还残带着刺鼻的气息,路两旁的杨树开辟出一片绿荫。

“前方一千米开外有一个右转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请后面的车辆做好减速准备。”第一辆车里的司机说道,他的车里坐着市委书记。

“收到。”后面车辆回答。

轮胎在地面的摩擦下越来越发热,尤其是内胎,已经热得开始融化了。这原因倒不是地面温度过高,而是内胎受热开始畸形。

第一辆车领头刹车,与地面摩擦更大,内胎里已经开始流出水来了。忽然,前左胎完全融化,车随即颠簸了一下,轮子立马不翼而飞。此时正好碰上要右转弯的紧要关头,前左胎又没有了,车辆在漂移的过程中右面已经飘了起来,向左方向歪去。不幸的是,左方向是深高数百米的悬崖,下面是修路时滚落残留的石子。石子延伸到崖底。

第一辆车此时已经失控。司机也是个老手,看情况不对,保命要紧,立马纵身一跳就出了车。而那书记还闭眼打着盹,估计又梦见了小情—人。新车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滚到山崖边缘,在那里摇摇欲坠。第二辆车紧跟在后面,意外发生时根本反应不过来,司机更是还停留在反应时间内,连刹车都忘了踩。本来头一辆车还在摇摇欲坠,这下直接把那车撞下了山崖,余力未消,自己也跟着就冲了下去。新车在尖锐的石子的刮割下被划破了,悬崖发出巨大的玻璃碎声,数百米的悬崖使新车翻了几十个跟头。后面的车都几乎未能幸免,引发连环追尾事故。只有最后一辆车幸免于难,但是里面坐的还都是不重要的政府工作人员。最后,几辆新车在重力势能全部转化为动能又消耗殆尽的情况下停止运动,冲下去车内的几位政府人员无一幸免于难。其中一辆车更是倒霉悲催到了极致,快翻滚到山低时油箱碰到了一块大石头,擦出了火花,顿时引爆了汽车,瞬间报废,连轱辘都被炸上了十几米上的空中。

“据报道,今日上午我市政府全体工作人员在往农村视察扶贫款落实情况,在行驶到笑弯沟路段时遇见一个急转弯,因为刹车失控而坠入山崖,车内包括市长在内的政府工作人员全部丧生。目前事故原因仍在调查中。在路况如此恶劣的情况下,政府仍然不忘关心百姓疾苦,他们为了百姓的幸福奔波在前线,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让我们缅怀这些为人民服务的好市长、好书记。”截自市里的广播报道。

错二正坐在电视机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看屏幕上一闪而过的惨烈画面,心里一阵爽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爽快什么,总之他看到有人死就爽快。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贱,但这贱是谁也无法批评和更改的,因为这是人的共性。共性再贱,也是不容批评的。那几位好官的尸体已被抬出,看上去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就仿佛打仗的时候领导上了一样。当然,让领导在前线殊死抵抗是绝对不可能的,领导是玩嘴皮子的,让他打仗还不如让鲁智深画画去。但领导就是这样殉职了,这让每一个人都会觉得痛心惋惜,这么好的官哪处寻去?

“哎,你们知不知道昨天咱们市里的领导去视察工作时车翻到沟里了?”第二天上班,错二嘴里嗑着瓜子大喷道。

“嗯,我也看到了这个新闻,好像领导们无一幸免。”一个稍微年轻点的青年说道。在这个厂里,工作人员是从来不看新闻的,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关心政治,而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有能力去看懂新闻。这个厂的工作人员几乎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头,他们那个年代是上不起学的,试想一个字不认识叫他们如何关系政治,只不过他们年轻的时候被政治关心了一段时间,后来政治不被叫的那样响亮了,他们才与政治渐行渐远。那些上了年纪的文盲老人,别说领导死了,就是如今的领导叫啥名字都不知道。所以死一个领导对他们来说毫无吸引力,就跟死一个蚂蚁一样,反正都不影响自己的生活。

“嗯,这下可爽了,咱们终于可以不被管了,以前被管的那个压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错二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就仿佛以前领导们怎么怎么压迫他似的,其实领导连藐他一眼都懒得,领导确实压人了,不过压的不是男性,而是年轻的女性,而且是女性中的少数。

这时在一旁认真工作的大壮发话了:错总管,新闻上怎么说的?

“这一伙领导去基层视察工作呢,开着新车,走到笑弯沟那汽车失控,滚入山崖下。”错二一本正经。

“结果怎样了?”

“全军覆没。”继续一本正经。

全厂哄堂大笑。

只有大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巴长得无限大。

“你怎么了?”错二注意到了大壮的错愕。

“没…没怎么。”大壮神色慌张,但却极力掩饰。此时只有大壮知道自己怎么了。用小品中的话说,叫“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摊上大事”的大壮失魂落魄地行走在下班的路上,下班的路本是可以走得格外轻快的,但他却怎么也轻快不起来。这时正好又碰见了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那狗死死地瞪着他,他不甘示弱,也瞪着狗,他们就这样相觑着。人在不得意的时候,连狗都是鄙视你的。最终,大壮忍不住这种鄙视,像发了神经一般的猛然跃起,吓那狗了一大跳。无辜的流浪狗无家可归已经够可怜了,但时刻还要忍受来自人类的屈辱。狗吓人自古以来就是正常的,但人吓狗就是人不正常了。狗被惊吓后出于正当防卫,对着大壮就扑张牙舞爪地过去。大壮看情况不妙,这狗不太好惹,就准备撤退。所幸大壮行动敏捷,撒开退就朝远处跑去。不过狗的性格是众所周知的,很多时候它都是欺软怕硬的。后面那条狗看大壮吓完自己就要跑,心想这人真够贱的,一点也不负责。女人和狗都是最讨厌这样不负责任的行为,于是为了讨个公道说法,它开始穷追不舍。这现象引来了路人纷纷驻足观看。旁边还有人指指点点:你一个人跟狗过不去干嘛?狗又没招你惹你。

大壮的住处位于小镇上的热闹地带,这是中国最底层最普通最常见不过的市井。市井如红尘,都是一样的乱。在红尘里被狗撵,确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紧要关头也不再顾忌脸面问题,先保住了性命脸面就好说。不过市井里的建筑横七竖八,路也都是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丝毫没有规律可言。这让急于逃命的大壮逃得心神疲惫,所幸大壮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到哪里向哪转的问题早已是烂熟于心。纵是在逃跑的时候不假思索,也不会出什么低级意外。

但是意外之所以称为意外,肯定是预料不了的。

市井里东西摆放非常无厘头,大婶家晾晒的胸—罩内—裤可以挂在大爷家的阳台上,有时甚至直接搭在路边。而这大婶多年不洗衣裳,洗一回还是成堆的洗,那搭衣架横亘得太长,已经挡住了部分去路。正在仓皇逃窜的大壮也没细看路,转过弯便跳跃起来。他以为这样做可以加快速度,谁料到直接跳到了大婶家的搭衣架前,“咣”一声就冲翻了那架子,还不偏不倚地顶上了大婶的胸—罩。重要的是,大壮的头还将那胸—罩直接挑了下来,胸—罩的两个圆饼的地方也正好当做大壮的眼镜,不过这眼镜却遮住了大壮逃跑的路。大婶闻声出来,看见这大壮的打扮可真是帅气,顶着自己的胸—罩当眼罩戴,一时也羞红了老脸。但是毕竟是小巷里生活久了的老妇女,看那一个大男人顶着自己的胸—罩跑,还以为是来偷胸—罩的,立马扯开嗓门骂了起来。嘴刚张出,后面的大狗吼叫着呼啸而过,犹如闪电雷鸣,可吓呆了大婶。但刚才那破嗓一骂便招惹出来了不少人。在这样一个小聚居的地方,人们最热衷的事莫过于看热闹。人出来后,看到那大壮顶着双胸—罩,俨然当成了眼罩,火急火燎地跑着,后面的大狗边撵便咬,都笑得前俯后仰,尤其是对大壮那造型。大壮也乱了手脚,想将那不识好歹的胸—罩摘下来,可那仿佛跟大壮的眼睛是相好似的,无论如何也摘不下来。

后面那大婶又接着骂,这便成了典型的泼妇骂街。泼妇骂街也不尽是骂占了她东西的便宜或者占了她本人便宜的人,有时甚至会对一只鸡或一条狗狂骂不已,直到把那狗或鸡骂得狗血喷头方才罢休。

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从来都不缺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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