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冲到的那批农民工看到河中有人,还以为是失足落水,或者自寻短见,总之不能让一条年轻的命白白葬送掉,所以二话没说就跳进了水里准备实施救援。
谁知道救人的农民工兄弟跳得匆忙,竟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问题就是:自己会不会游泳。结果跳到水里经过实践证明:自己不会游泳。可是为时已晚。
笔博还正在水里疑惑着这一会怎么就有三四个人跳进水来,难道他们都是被心爱的人逼成这样的?而直到笔博看见一个会水的人向她游来的时候才意料到:这是来救自己的。
这几秒钟眼看着岸边接踵而至好几个同样来救自己的人奋不顾身地往水下跳,笔博在水里也无奈地呼喊:别救我!我不是自杀的。
可这话到准备说后半句的时候就已经呛水了,所以后半句未能说出来。结果越描越黑,为人都比较实在的农民工兄弟还以为这孩子不让救他,那肯定就是准备自杀了。哪能见死不救,还是奋不顾身往下跳。但是跳的这么多人中,会游泳的不多,结果大家纷纷又都在水里扑腾了起来,一口接一口地呛水。一时间,河水里场面变得很混乱,需要被救援的人越来越多。
岸边的刘熙照更是张大了嘴巴,对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场面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操控。
同样在水里的笔博一看形势不对,千万不能再让这些农民工兄弟跳水了,弄不好救人不成反倒被救。于是,他开始迅速向那些不会游泳的农民工兄弟身边游去,瞅准时机在水中攒足了劲凌空一脚向那农民工兄弟身上踹去,结果一脚被踹到河边,一手抓住岸边栏杆的下面才得以平安。
不断有农民工兄弟跳下水来,在水中挣扎的人越来越多。笔博一时间慌乱了手脚,心想:这些人可都是为了自己才奋不顾身跳下来的,如果他们出事了,那自己肯定会后悔一生的。但是又无奈人力有限,只好就这样一脚一脚地把人往岸边踢。再加上原本跳下来的几个会水的农民工兄弟的帮助,才最终将那十几个不会水的人救出。到了岸上,几个人也是呛水呛得厉害,扶着岸边的树狂吐不止,犹如黄河水滔滔不绝。甚至有个别农民工兄弟出现了缺氧现象,昏倒过去。于是,笔博立马拨打救护车,不一会,救护车就开了,将他们几个都拉到医院。确认无大碍后,才又让他们出来了。
出来后的农民工兄弟代表也表现的挺坦然,没有计较什么“误工费”之类的,而是面容善良地劝笔博:年轻人,别老是想不开,啥事能过不去?你现在还年轻,将来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么早就要死,不觉得对不起家里的爸妈?
笔博喘着粗气,在一旁被说的特别不好意思,但面对农民工兄弟的善良,还是决定不打算说出事实真相,只是不停的点头。
那农民工兄弟又说:你得感谢这位姑娘,要不是她及时发现喊救命,俺们还真不好发现你。
跟他们一块的刘熙照愧疚还来不及呢,没想到竟受了表扬,立马像做错了事一样无地自容,脸蛋一直开着红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句玩笑竟然引来这么多事。
告别了那群热心相助的农民工兄弟,看着他们沾上了一点水泥的工作服渐行渐远,笔博的心里倍感温暖。
他们两个也走了,就这样并肩走着,路面上隔几步就会见到几片垃圾。环卫老人骑着三轮自行车,仰着骄傲的头置若罔闻地走过去。
这时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笔博的对面朝自己这个方向驶来,看车牌,竟然是宝马。而且那宝马车的车牌上的前三位字母也都用上“bm,意思“别模我”,你模不起。当那宝马离笔博和刘熙照只有一米远的时候,速度减了下来,随后又停在那里,只见那车主摇下车窗。笔博这才看清,原来是住在自己家隔壁那个整日以上—床为职业的小伙子。
那小伙家有钱,年纪轻轻就开上了宝马。平时,小伙几乎不怎么出门,只有吃饭时间才出小区。小伙经常在一家离小区一百米远的餐厅里吃饭,这一百米的距离,小伙是从来不舍得走着过去的,老是开宝马过去。可能有钱人都一样:能开车尽量不走路。更何况他的这还是宝马车,路上万一要是再碰上个美眉,不就是又钓到一条鱼。这大街上灯红酒绿的美女都一样,都是为了车和房,确切说,都是为了钱。当人肤浅到只凭着这三个字活的时候,足以证明其价值观已经扭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但话又说来,有钱人以车代步,没钱人寸步难行。还有就是人家钓鱼用鱼杆鱼钩鱼饵,那小伙钓鱼用宝马,这就是有钱人和没钱人的差别。
那小伙之所以在两人面前停下来,并不是因为认出了笔博准备打招呼来着,他压根都不认识笔博。作为城市里的邻居,不认识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那小伙认出了刘熙照,作为一个资深嫖客,这么多年来还是认识了不少小姐的。嫖客跟小姐就是顾客跟卖家之间的关系,见了面还是要打招呼的,不过这打招呼的方式自然与寻常人不太一样。
“骚—货,这是你男朋友吗?长得挺帅啊!没想到你这么骚的人都还有男朋友。”小伙直言不讳地夸着刘熙照,丝毫不忌讳措辞。这话语里头明显充满中国富二代的味道和特色,脏话是有钱人的专属。
刘熙照一直低着头,本来刚才的事已经够让她愧疚了,现在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怎能让她不难堪。
笔博看不下去了,嘴里反复念着:骚—货。接着理直气壮的对他回了一句:你说谁骚—货啊?
那小伙表情天真地指着刘熙照:“她啊!”那手势和表情再加上说话的语气,里里外外都透露出富二代的无惧和直白,脸庞上没有任何生活艰难的痕迹。
刘熙照虽然满脸通红,但还是凭着多年经风历雨的经验,三八姑娘一般大声回道:“臭流—氓!你谁啊?”
“这么快都不记得我了,小宝贝!”小伙对刘熙照报以嫣然一坏笑。
“请你对她礼貌点!”笔博愤怒不堪,但是看在那小伙是坐在车里不好施展手脚的面子才勉强压住火气,义正言辞的说。
“哎呦,帅哥生气了?那我可走了,不打扰你俩。”说着就踩向油门,车骤然起步。可那车刚走两三步,好像又意料到少说了点什么,看上去想走又不想走的样子。果然,那车有话要说,又停了下来,从车窗里伸出他那**模样的头,脸上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了句:你不会还不知道她是小姐吧?小姐小姐真是好,谁给她钱叫谁操。
这下笔博听清了那小伙说的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而在旁的刘熙照更是憋红了脸,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小伙从四十厘米宽的车窗里拉出来然后扔到河里喂鱼去。同时,她也无地自容得要命,心想隐瞒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被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给捅破了。这情况,是比当年那老板捅破自己的处—女膜还要心痛的。
笔博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那表情看上去狰狞得竟然有点搞笑,他用右手食指笨重地指着刘熙照,用几乎结巴的语言说:小…姐,你?
刘熙照没有吭声,默许了这种说法的正确性。对于这个消息,笔博感觉犹如五雷轰顶。
“哄”,天空一阵惊雷,乌云密布。笔博的感觉又一次成了现实,他觉得自己湛蓝的天彻底黑暗了,而且在黑暗后塌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豆大的雨滴开始落了下来,敲打在笔博身上。才刚六月,这个夏期已经用这场暴风雨来告诉世界:老子提前来了。
笔博犹如月兑缰之马转身狂奔向自己家的小区,撇下刘熙照孤独地站在那里。她也不动,没有去追。她想:刚才已经让他全身湿了一回了,现在我也要全身湿一回,不然就是对他不公平。在室外作业的农民工兄弟已经下了架子,走到刘熙照的身边时,好意劝道:姑娘,这天快下雨了,感觉回家吧,别淋湿了让父母操心。
刘熙照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农民工兄弟也只好摇头无奈而去。也就眨眼功夫,从最先下来试探的大雨滴到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慌忙收工的农民工兄弟已顾不得在这里劝她了。有一种伤叫悲伤,是睫毛再也承受不住泪球的重要,轻轻碰到就会滴落。而她此刻也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雨中,泪水伴随着滴在脸上的雨水,滚滚落下。她不是那种哭的时候喜欢大声嘶吼撕心裂肺的人,她只是站着,连啜泣的声音也没有。染成黄色的头发先是被雨水打湿了,越发显得卷曲。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
老天也不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打着一阵又一阵惊雷。
雨把白天下到了晚上,又把夜晚下成了白天。道路上积满了雨水,争先恐后进入下水道。匆忙赶路的车辆溅起了积水,洗涤了这座城市的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