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齐国皇宫御书房里的大蜡烛依旧在发出明亮的光芒,徐天钊焦急地踱来踱去,地下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群人。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他背着双手向窗外望去,月挂中天,夜凉如水。几丝乌云缓缓从月亮旁边飘过。让他的心里又忍不住多了几分担忧,蕙苡已经失踪一天了,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回过头,那双平素总是温和笑着的眼睛此刻正迸发出实实在在的怒火。
“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用的!一个大活人………居然就这么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嗯?朕该怎么治你们的罪?说啊?”徐天钊怒不可遏。
跪了一地的御林军高手面面相觑。御林军的长官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臣等办事不利…。请………皇上责罚。”说完狠狠的把头磕在地上,沉闷的声音在偌大的书房里显得有些怪异。
徐天钊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他终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罢了…。以她的聪明才智,她若是存心要走,你们谁也没本事拦住她。”跪在地上的人沉默不语。徐天钊看了看他们一个个可怜巴巴,大半夜的不能回家,还要在这里担惊受怕,心中怒气登时减了大半。他无奈的挥了挥手。“你们也回去吧………折腾了大半夜………都回去吧。”御林军的首领迟疑着。徐天钊有些不耐烦。“朕说了不再追究你们的责任,回去休息吧。”“微臣办事不力,有愧于皇上………皇上请放心,,微臣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公主找回来!”御林军的首领郑重的说。“那倒不用………”徐天钊讽刺的回答。“她就是再没地方去也不会钻到地下。”
三天前,齐国国君徐天钊命人宣布圣旨昭告天下,谏议大夫苏寒山之女因昔年救驾有功,人品贵重。特册封为慧仪长公主。然而谁知三天后的清晨,新册封的长公主就借口出城踏青离开了公主府,然后摆月兑了随行的一众侍卫婢女,不知所踪。国君下令封锁了消息,对外就称公主身染急病,卧床不起。算是暂时将这件事瞒了过去。
而害的御林军大半夜不得安歇的罪魁祸首此刻早已远远的离开了云临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她已经生长了六年的地方。尽管起初刚出城到达青灵山下时遇见的一件事还差点让她改了主意——那是在青灵山下的青灵河边,蕙苡从那里的一个村庄经过时,远远望见了一群身着公服的捕快正站在一栋破败的农家小屋外,身边聚集着不少七嘴八舌的村民。远远地有几句话被吹进了她的耳朵:“诶哟,那个周家的姑娘可是个好姑娘!人长得漂亮,也孝顺的很呐!她老爹生病,欠那城里生药铺的老板的钱,老板要她爹拿她抵债,她爹不许,生药铺老板就来横抢,结果这姑娘的老爹就被气死了…。所以这姑娘才去生药铺和那老板拼命的呀!”蕙苡听到这话,不由放慢了脚步。听见另一个村民接口说:“是呀…。那姑娘我们是知道的,平时性子泼辣了一点儿,可却是个好孩子…。她用镰刀误伤了那老板,怕是惧怕责罚,这才逃跑的…。”
蕙苡不由有些迟疑了,听到这姑娘的遭遇,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忧了起来,虽然她现在是女扮男装的,可这仍然让她放不下心。那个和他同姓的姑娘,就因为长得漂亮,结果给家里惹来惹这么大的祸…。蕙苡有些泄气,不过也不由得对这个姑娘敬佩了起来。“周”姓在齐国是大姓,姓的人不少,可这么烈性的周姓姑娘她还是头一次见。“不过性子和姓氏好像没多大关系吧………”蕙苡暗自想,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逻辑。“算了,人家周姑娘都敢只身一人为爹爹报仇,我为什么不敢只身一人逃跑?就是在外面颠沛流离,也比被徐天钊随便许配给一个可能连面都没见过人强!”蕙苡这样想着,把包裹的带子紧了紧,坚定不移的离开了这里。
已经出来三天了,这天,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蕙苡却还没有看见一家客店。昨天她狠了狠心雇了一辆马车,却被黑心的马车车主扔在了半路上——说好带她去灵州城,可是他收了钱后没多久就借口车坏了,连蒙带吓的把蕙苡丢在了半路上,而灵州,是蕙苡能想到的离徐天钊最远而且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要知道,太南的地方不能去,那里地势险峻,一不小心跑到某个山沟里摔死了可就惨了。太北的地方也不能去,契丹人可是凶得很,看见她这种细皮女敕肉——不对,她现在是男装打扮,但就算是男装打扮也有危险,契丹人抓汉人可不管你是男是女。而控制了西边大部分和北边少部分的燕国………饶了她吧!齐燕两国近几年可没少打仗。不说别的,单说三年前,燕国皇帝率领十万大军御驾亲征,结果被徐天钊打得落花流水,这事儿往哪里一放,她也不敢去离燕国太近的地方!
蕙苡捡了个草丛一**坐下,躺在那里望望天空,“难办哦!”她沮丧的大喊一声。
徐天钊现在在干什么?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徐天钊和江漪柔一起在御花园里看花,前者摘下了一朵鲜艳的蔷薇别在江漪柔的发间,江漪柔笑得花枝乱颤………
打住,这个画面基本上错误百出,首先徐天钊不会在这个时间和江漪柔一起呆在御花园——徐天钊可是个很勤政的皇帝,他现在一定在御书房,批改着他那似乎永远也批不完的奏章。这一点,就算周蕙苡此刻再生徐天钊的气也无法否认。徐天钊是个好皇帝,这是事实,她无可更改也不想更改;其次在徐天钊和江漪柔之间,尽管她看得出来江漪柔有多喜欢徐天钊,徐天钊……好吧,她不太想承认,但他无疑也很喜欢江漪柔。他们两个将一段并不情愿的政治婚姻变成了美丽的爱情传说,可喜可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像那些古代的昏君妖后一样,天天像一对爬行动物似的黏在一起。他们两个之间是带着爱意的相敬如宾;最后一点,江漪柔不会笑得花枝乱颤。因为她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笑不露齿温婉贤淑。蕙苡永远都做不到也没兴趣做到这一点。
做不到这一点……蕙苡突然很绝望。她想起了她偷听到的那场谈话,她想起了亲耳听到徐天钊打算给她安排婚事时那种脑海中一片空白的感觉。
那天,她四处闲逛时突发奇想,想去向太后请个安,然而当她到了那里时却发现徐天钊也在。碍于情况她没有让宫女通报而是等在了外面,然后………她就听到了徐天钊对于她的打算,一字不落。听完那些残酷的字句时她花了很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像一个可笑的布偶一样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她的心好痛,可就像她想起父母时的那种心情,她心痛,但她哭不出来。
第一次她真真切切的恨上了他——她才不信徐天钊的什么不纳妾的鬼话。他根本就是怕她非闹着让他娶她。封了公主又如何?她稀罕这个头衔吗?徐天钊啊徐天钊………你自己被权力迷了眼睛,难道当我周蕙苡也是这样的人吗?与其到时候被你随便指给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家伙,我宁可去流落乡野!
当蕙苡穿着流云纹锦缎金红曳地凤尾罗裙,挽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跪在皇宫大殿前接受公主的封号时,没有人看见她她眼中隐隐的泪光。她感觉到人们的注视,有厌恶的的,厌恶她这个民女居然能得到如此殊荣,有惊讶的,惊讶于她绝世的美貌。更多的是揣测,是掂量。考虑这个平步青云的少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蕙苡不在乎。她只知道,她恨那个坐在王座上带着虚情假意微笑的男人,她恨他自以为是的替她安排下所有。她最恨的,是她的感情像废纸一样丢掉!“徐天钊………你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远远的躲开你,眼不见心不烦!…。”
册封礼三天后,在其他人看来,毫无预兆的,慧仪长公主以踏青为借口逃离了她的公主府和国君的掌控。当然,那只是大家的看法。事实上蕙苡是做了精心的准备才得以成功出逃的。徐天钊不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他的“阴谋诡计”,还是像往常一样派几个人保护她。蕙苡提前收拾好了小包裹,里面只放了一套男装,便于携带。除此之外是几锭金银元宝和首饰——当你忙于逃跑时,多带点儿钱,比什么都重要。
蕙苡此时又累又饿,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从天而降的美食和舒服的床只能是做梦。更糟糕的是,此时蕙苡连自己到底在哪里都不知道!昨天被黑心车主扔下车后她就只好自食其力,凭着感觉往灵州城的方向走。中间向几个人问过路,但是要么是她的方向感太差了,要么就是那些人在胡说。否则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越走离灵州越远?
算了算了…。管他灵州不灵州,先找到个能吃饭的镇子再说。“牢骚不顶饱,需祭五脏庙。”蕙苡自言自语道,起身背起了小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