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心计:第一皇后 第18章 寻剑

作者 : 楚荷寒

送走了这一尊尊难缠的神,我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沐着晚风,莫名地想起那夜与高风篝火夜话。没有隐瞒,没有欺骗,那么轻松,那么纯粹。对了,高风给我的兰陵剑呢?我明明记得,在我昏迷前,我将那柄剑握在手里的,去哪儿了呢?

我赶紧回到我所居的清雅园,翻箱倒柜地找起来。“高风?你此时可好?你若真是兰陵王之子,兰陵剑对你来说何其珍贵,你又为何要留给我呢?”

如诗从外头进来,见我神色紧张地在找什么东西,问道:“小姐,你这是要找什么?”

“如诗,你来得正好。昨夜,我回来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一把短剑?你看到没有?”我边问她,边继续翻找着,连头也没回。

“小姐,你平日里最讨厌那些伤人的利器了,又怎会带把剑在身上呢?”如诗道。

我停下翻箱倒柜的破坏行为。依如诗之言,兰陵剑并不在这里。我又问:“你可知,昨夜是谁送我到这里的?”

“是夫人用轿子送小姐回来的。”如诗道,“小姐自从去了永福寺,不都一直住在夫人那儿吗?”我问道。若是在她手上,还能拿回来。若是被独孤伽罗取走了,要拿回来还得费一番功夫。不过,再怎么难,也要试上一试。

翌日,我早早地起床,去给独孤伽罗请安,最重要的是,要拿回那把兰陵剑。我到了独孤伽罗的院子,杨勇和杨广都在,杨俊估计是上学堂去了。我款款下拜:“女儿给母亲请安。”

独孤伽罗一见我,便满脸笑意,对杨勇和杨广道:“勇儿、广儿,你们先下去吧,娘和丽华还有些话说。”待二人告辞离去,她定定神,正襟伫立,细细打量着我。欣慰的目光中还带着几丝悲凉:“丽华,你可知皇上下旨为太子选妃之事?”

终于,要摊牌了。我也不欲隐瞒,淡然地颔首:“女儿知道。”

“后宫是个怎样的地方,娘也清楚。娘还一直担心,你本就性子柔弱,一旦入了宫,该如何自处?昨日,看你与窦大人一番应对,不卑不亢,进退得体,娘也稍稍放心了。”独孤伽罗的眼眶竟不觉间已噙着泪水。

“您既然清楚,一入宫门深似海,为何还要将女儿送进宫呢?”我问道。

“丽华,天下父母,谁不愿子女承欢膝下?谁愿受那生离死别之苦?哎!”独孤伽罗一声长叹,“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便是臣民生存之道。既然皇上已下旨选妃,你我都别无选择。”

“是,女儿知道了!”我清楚,她口中的皇上便是宇文邕。

“你既然知道了,就打消逃婚之念。”独孤伽罗沉声道,“你回府之时,身上穿着的男子外袍,是我亲手为俊儿做的,又怎会穿在你身上?你分明是早有女扮男装逃婚之念,才会有永福寺兴风作浪招惹窦惠之举。此事,我不追究,并非我不知情,也绝非我纵容你。”

我暗自佩服,独孤伽罗就是不简单,一点蛛丝马迹,便能牵连出事情始末。我只得道:“娘,女儿知错了。”

“昨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我们杨府,手握兵权,本就遭君王所忌,稍有行差踏错,便是抄家灭族之祸。如今,太子选妃圣旨已下,你若是离家出走,那便是抗旨不遵。我们杨家都会受你牵累。”独孤伽罗的目中透着无奈,望着我那与她颇为相像的容颜,怅然一叹。

“难道只因如此,就要牺牲女儿的终身幸福吗?”我问道。

“丽华,何谓‘幸福’,谁都说不清楚。我知道,外间关于太子****成性的传闻不少,但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不****?宫闱之中尔虞我诈,豪门大户也是勾心斗角,这世间,岂有远离纷争的一片净土?若真能成为太子妃,至少你还拥有母仪天下的荣耀!”独孤伽罗那原本无奈的眸子却在片刻间被凉薄所覆盖,浮现的更多的是被权势灼烧的欲念。

她这种注定要走上权力之巅的女人,又岂会懂我这颗只想平凡自由的心?“母亲,您也是女人,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是为了贤德之名,咽泪装欢,但您能瞒过自己的心吗?”

独孤伽罗的面色稍稍一沉,立即回复一如既往的微笑,只是目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和怨愤。“丽华,你要记住,天下男子皆薄幸,他们可以逢场作戏,你切莫交付真心。‘士之耽兮尤可月兑也,女之耽兮不可月兑也’。女人一旦爱上男人,必是万劫不复。唯有不爱,才不会患得患失,才能在勾心斗角中游刃有余!”

此言,出自独孤伽罗之口,却让我颇为震惊。非有一番痛彻心扉的感情经历,是不会说出此等“至理名言”的。我初到府中,似乎没见府上有除独孤伽罗这正室夫人之外的“姨娘”啊。莫非,是被府上男主人杨坚金屋藏娇?她一摆手:“没事儿了,你先下去吧。”

我刚迈出门口,才想起来,我来找她,是来寻剑的。遂又转过身问道:“娘,我回府之时,身上的一应衣物,是否在您这里?”

“嗯,我都给你收着呢。”独孤伽罗回内室取出一个包袱,她道:“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我打开来看,除了几件衣服首饰,还有一封信,是疯和尚留给高风的。我将信收起来,怎么也没找到那把短剑。我问:“您有没有看到一把短剑,我回府的时候带在身边的。”

“丽华,你一个大家闺秀,舞刀弄剑作甚?”独孤伽罗沉声训道。

“娘,你不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女儿这次出去,看到江湖险恶,带把剑防身,也放心些。”我随口编排一个理由。

“我没见到你手上有剑。若是你想要剑,我吩咐去给你买一把。”独孤伽罗道。

“谢谢娘。女儿告退!”我从独孤伽罗那儿出来,想着剑如果不在她那儿,就该在李渊那里。李渊?想起昨日傍晚他那深情又带点怨念的目光,我的头皮就有些发麻。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我来到李渊所居别院。李渊正在院中练剑,他长剑在手,蓝衣翩跹,剑招却是凌厉果决,身形更是迅速敏捷,我看不懂剑法,只是觉得这剑法气势如虹,还带着几分戾气。他忽而纵身一跃,剑锋朝着门口这边刺过来。我于慌乱中后退,被门槛绊倒。这倒霉的门槛,我不止一次栽在它手里了。

李渊显然没料到我会在那里,他面露喜色,立即收剑,见我跌倒,目中流露出歉意。“丽华,你没事吧?”

见他要过来扶我,我立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有意和他保持距离。这种刻意的疏离,他自然是明白的。故而,他也立在那里,目中的喜色、歉意,都被失落替代。气氛有些尴尬,我干咳两声,道:“我来,是想问你,我的那把短剑,是不是在你这里?”

“你来,只是为了取回那把剑?”李渊眸光一冷,用帕子擦着手中的剑,“你就如此绝情,连一点念想也不留给我?”

“我现在问的是剑,你送我回来的时候,我手里是不是握着一把短剑?那把剑是不是在你这里?你只须回答我的问题,其他的事,我想我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简直是快崩溃了,我只想找回那把剑。那剑如果真是极名贵之物,我该找到还给高风。

“一把剑,对你真就如此重要?”李渊侧目扫过来,眼神比剑锋还利。

“说吧,你要怎样才把剑还给我?”我道。

“你为何不肯接受我?只因为,你要嫁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臣子?”李渊问。

“不,我不肯接受你,不是因为你平凡,而是因为你注定不凡。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权力之巅俯视天下之人,但站在你身旁和你享受无上荣光之人,注定不是我。”我道。

“即使你不回答我,也不用如此敷衍我!”李渊的脸色更难看,他取下后腰别着的那把兰陵剑,扔到一旁的石桌上,继续练剑。

“你的心不静,剑气中带着戾气,如此练剑,会伤身的。”我拿起石桌上的兰陵剑,转身要走。

李渊却回身,拉住我的手:“你关心我?你并非无情!你无情,只是因为你怕连累我。我认定你是我的未婚妻,除非你已成为太子妃,否则,我便不会放手!”他的目光满是希冀和执着。

“奴婢见过小姐,李公子!”是独孤伽罗的贴身丫鬟瑾夏来了。我猛地将手从李渊的手中抽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公子,杨小姐!”紧随瑾夏而来的,是窦惠,她见到我,脸上如春风般的笑意立即僵住了。她今日着一袭月白色的翻领左襟窄袖上衣,领口和袖口都有银线绣的祥云,下面穿着一件白裙,裙底百褶,无数只翩跹的蝴蝶刺绣跃然裙上,腰间用丝带系着蝴蝶结,整个人活泼灵动,清丽非凡,让人过目不忘。显然是经过刻意打扮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莫非窦惠对李渊有意?我看向她,果然,她的目光落在李渊身上。只是,李渊紧握着手,似乎要留住手心里那仅存的温柔,不让它溜走。

我看着心里着急,这个李渊,人家为了来见他,精心打扮一番,而他却视而不见,岂不是伤了姑娘家的心吗?我立即圆场:“窦小姐这身打扮清丽月兑俗,让人见之难忘。你说呢?李公子!”

李渊听得我唤他,才回过神来,似乎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只是胡乱应了一声。窦惠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但也只是瞬间的黯淡,调整心绪,她微笑着道:“李公子,我今日是特地代家父来致歉的。家父已经查清楚了,你所杀四人,俱是齐国细作,来我大周必定是别有图谋,你杀了他们,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若只为案情,随便派个人来知会一声就行了,又何必让窦惠这个千金小姐亲自跑一趟?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是来见李渊的,只不过找了个借口而已。

然而,李渊一直有些魂不守舍,词不达意。他只淡淡道:“有劳窦大人操心了,在下感激不尽。”

我干咳两声,李渊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丽华,你喉咙不舒服啊?是不是受凉了?”我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让他多少关注一下窦惠。怎料,他却对窦惠下了逐客令:“窦小姐,丽华有些不舒服,无暇招呼贵客,不周之处,敬请见谅。”

窦惠好歹也是襄阳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当今皇帝的外甥女,真可谓天之骄女,何曾受过如此冷遇?出乎意料地,窦惠竟面色如常,起身告辞:“也是我来得唐突了。杨小姐身子不适,我就不加打扰了。”

我只在心中暗自感叹,大家闺秀的涵养,完全没留意到,她临走时看我的目光中那深深的怨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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