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君坏臣纲,有败五常!”始源君虽是惊呼,但是他压抑着声音,道,“天下后世皆知皇上正心修身,宽仁大度,请皇上速斩进谗言之小人!”
李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趁着酒兴,双眼也掩饰不住地氤氲起来,“闻卿夫人艳色天姿,德性幽闲,朕已将其放入心怀,必会朝暮相思,寝食俱废。卿受始源君显位,若慷慨进献,又不惊扰天下百姓,此美德也。朕必加重赏赐上百美女,天下莫不欣羡。”
始源君正色道:“皇上后宫嫔妃不啻数千,何必在乎一人美色。何况贱荆蒲柳陋质,素不谙礼度,无德无色无可取。皇上,万万不能啊。”
话音未落,李璟脸上的笑意迅速淡去,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大头陈见此,摇头道:“看来,李璟不到手不罢休了。”
我有些呆呆地听着,感觉心口有那么一点疼,也不知是因为始源君正承受着莫大的羞辱,无力又无奈的抗争,还是因为远在始源国素昧平生的绝色-女子。
正在此时,李璟身边的男孩侧身而出,脸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朝李璟躬身道:“父皇,煜儿常听老师教导:自古及今,君有道,则万民乐业;君爱色,必颠覆社稷;父皇也常训导煜儿:君只有通达道德,和气贯于天下,自然民富财丰,天下太平。父皇为臣民之标率,今尽事,实为不可取。”
一番话下来,李璟听得愕然,脸上自然挂不住,勃然大怒道:“煜儿,你身为皇子,越来越不识忌讳!你父皇一向与民偕乐,以仁德化天下。当初南唐灭吴,朕怜而赦之,使其永镇始源国,今日却为区区一个女子,欺藐朕躬,实属可恨!”
李煜年少吓白了脸色,自不敢多言,只能唯唯称诺。
李璟说到此,指着始源君,用冷酷的语调命令道:“君命召,不俟驾;君赐死,不敢违。你生死存亡,皆在朕掌握之中。限你明日回话。如若不从,以忤旨之罪送法司正法;如若从命,便赦你归国,你将夫人进贡宫闱!”
圣言一出,李璟的辇御碾经始源君跟前,隆隆穿过我的眼帘,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四周死寂下来,年轻俊美的精壮男子,跪在原地久久不起。他一动也未动,看不到他的神情,宽阔的脊背僵硬着,好似有寒冰冻结住了他,令人绝望。
注视着他的背影,我的心底如同着了火,同情、怜悯、悲哀,不同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被淹没。
大头陈红须颤动,生气道:“李璟既是万乘之尊,言语不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既恐天下百姓传言圣上无道,又只取近时之乐,沉湎酒色。此乃败亡之象,南唐气数将尽了!”——
始源君被软禁在宫中。
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夜,是在皇宫里度过的。
站在阁楼放眼望去,周围亭台楼阁拢在茫茫夜色中。随着二更漏滴,巡夜御林军的宫灯穿梭不息,一盏盏仿佛盯着我们的眼,闪着碧绿的幽光含着诡异。我本就心绪不宁,偏偏远处丝竹歌舞的声音越演越烈,如针扎般刺入我的双耳。
姬贤,这个时候,我离你那么近,又好像那么远。你究竟在哪里?你看得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