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父子二人一坐一站。
“儿子看了父亲的书信,再与周常举交往,不由得多了十二分的小心。那日登山,若不是心中有了防范,恐真的要一头栽下山去。”说起那日的事情,双手垂里在身体两侧的神挂念不由得握紧。
沈渊眸色变暗:“未发觉动作?”
“不足以指证。”正是因为如此,那天在山上,等沈观年站稳后,没有当场同周常举对峙。随后就是不动声色地注意起他的言行,才发现了许多的疑点。说来这周常举是他进入书院三个月后出现的,仔细想来,就会注意到两人的相交有着明显的刻意。
“观年,你是我沈渊长子。”
沈观年顿了一下,一脸深思。
“在为父看来,亲近你是他去书院的目的。然故意让你出了意外,或许只是他个人的意思。”沈渊继续说道:“听闻上次书院****,那周常举落后一名,未入前三?”
“爹的意思。”似乎想到了什么,沈观年神色微动。
沈渊道:“年轻气盛,心高气傲。本以为有大好前程,却被派去书院做了棋子。怕是心里不甘,一时起念。”见长子似有所悟,继而说道:“若是此事真被他成功了,就算性命无忧,恐真如溪儿所言,会有伤残。”想到派人特意去查的结果,那座山石繁多,坡度陡峻。在今日没有亲眼见到长子之前,他的心中也是不安。
沈观年是钱氏怀胎不足十月,在七月过后就早产出生。一出生,就被诊为不足之症。好在钱氏悉心喂养几年,尽管依然孱弱,却是不怕夭折。他幼时聪敏,更是因为长相同沈渊像个五、六分,得沈老夫人喜爱。
可以说,沈家沈老夫人同沈渊是把一大半的心思花在沈观年身上。好在,效果喜人。沈观年十二岁,就考中童生,不足十四岁的时候得了秀才功名。等要再往上进一进的时候,沈渊把他送到了书院求学。
一是为了让他增长见识,二是为了暂时避开。
沈渊明白内阁中首辅与次辅的争斗,他无论如何也是避不开。过不了几年,他就会进了内阁。同样的,那些政敌、同僚都是知道这个道理。
为了不过早介入其中,沈渊才把沈观年送走。只是没想到,就是这样,也被那些人追了过去。
“儿子知道了。”沈观年也明白,之前他并未觉得周常举不对,最多以为是年轻气盛,这是常有的事情。若不是信笺的提醒,他也许会摔下山,可也许不会。若是真的要让他出事,在没有防备的时候,完全可以有更稳妥的手段。他是该好好想想,不应该继续只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一次你回来,干脆呆到年后再回去。”沈溪已经十六岁,要不是董家守孝,也不至于婚事拖延到明年开春。日期也是差不多定了,就在过年后。正好让长子参加完溪儿的婚事后,再回书院去。他自己也趁着两个月的时间,教一教长子有关处事之道。不得不说,周常举一事,给沈渊敲响了警钟。
有些事情不得不提早开始准备。
“对了,溪儿。”提起妹妹,沈观年表情柔和,从信中得知此事是因为沈溪做的梦。他虽心疼妹妹,心中却也高兴。除去父亲和祖母,家中他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么一个妹妹,以往总觉得兄妹之间不如他想得那么好。可若是妹妹心里不念着他,怎么会梦到这样的事情。别人不做梦,就妹妹一人做了。
他想,沈溪到底是他沈观年的妹妹。而从前沈溪的一些言行,直接被他归纳于女孩子的小任性。
说到沈溪,沈观年就有些站不住了。
到底经验浅,很快就在沈渊面前流露了出来。
见他此举,沈渊双唇抿了抿,起身说道:“你祖母知道你回来了,怕是高兴着呢。晚上就一起吃吧。”似乎觉得差不多了。“溪儿如今住在延喜堂,同你祖母一起。等一下过去的时候……”
砰砰几声,房门被敲响。
随后就是沈溪的声音:“爹,大哥,祖母让我来喊你们去吃饭呢。”声音愉快,是那种溢于言表的开心。
快乐总是容易感染,沈观年嘴角噙了笑,不自觉地往门口走去,迈出去几步后,倏然停下,转身不好意思地朝着沈渊笑。
长子从小就懂事,大了更是温文尔雅,甚少有失态的时候。因而沈渊见了只觉得有趣,加上对沈溪的愧疚之情还萦绕在心中。如今听她这般高兴,虽还没有看见人,却也是大为欣慰。当然还有一点点酸醋。
沈渊踱步向前,在长子之前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人就一下子撞进了怀中。
“爹。”沈溪脸上爆红。
沈渊好笑,对着她的脑瓜子弹了一下,才松开手,往外面走去。
留下来的沈溪楞了一下,很快抬头大大的笑容看向已经走到面前的沈观年。“哥。”沈溪抱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对于妹妹的亲近,沈观年是打心眼里的舒心,余光瞥见沈溪尽管靠着自己却小心翼翼地不把全身的重量压上来,一时好气又好笑。
沈观年就这样带着沈溪往外走。
“听爹说,你现在同祖母住在一起。”
沈溪点头,想了想又恩了一声。“祖母让我住在西次间,现在吃饭都是一起的。”沈老夫人的伙食自然是好,尽管她老人家如今茹素的时候多一些,但也不是迂腐到不沾肉腥。自从沈溪与她一起用饭后,还特别吩咐厨房送了营养搭配的饭菜,有菜有肉有汤。就是陈妈妈看了,有时候都阿弥陀佛地说让二姑娘住进来,是住对了。
“多吃饭,菜和肉也多吃。你太瘦了。”
沈溪连连点头,以前她以瘦为美,把自己折腾地快成个纸片人了。
妹妹乖巧的模样,看得沈观年高兴,心中对沈老夫人更为尊敬了。只以为她的变化,是祖母的功劳。
沈父在前面走着,兄妹二人隔了一小段距离。
沈观年没有在问沈溪什么,知道路上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何况等一下是要去见祖母,也不想说一些心烦的事情。到时候若是有些话,影响食欲就更不妥了。
兄长不问,沈溪也乐得不说。
无论如何人是回来了,还全须全尾地,没有受一点伤。重生后到现在,沈溪第一次这般高兴。
脸上没有那道讨厌的长疤,依然是那个清新俊逸的沈家沈观年。
“怎么一直盯着哥哥。”
“看哥哥长得好看。”心里的话月兑口而出,周围听到窸窣的笑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延喜堂。
沈观年白皙的脸庞起了飞霞,一双俊目含笑看向沈溪的样子无奈中带着宠溺。这一幕迷倒了周遭的丫鬟们。
沈溪轻咳了一声,拉着沈观年往堂屋走:“祖母,肯定等着急了。”
屋子里的沈老夫人听见,就笑着说道:“知道祖母急了,还同你哥哥慢悠悠地。”
“这不是爹爹赶着孝顺祖母,孙女同哥哥不好抢着,只能等等,做第二、第三个孝顺人。”沈溪同沈观年走进屋。
沈观年到了沈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冒了红,看得沈老夫人心疼不已,伸手把孙子扶起。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也是怕啊,特别是刚才沈渊早到,说了山上之事。“阿弥陀佛,多亏菩萨保佑。”
“是祖母为孙子之心感动神佛。”沈观年漂亮话说起来,也是信手拈来,何况是出自肺腑之心。
沈老夫人只是笑。
沈溪站在沈父身边,朝祝妈妈递了个眼色。
祝妈妈低声道:“是不是让人去请了太太过来。”
“别去,只我们四人吃饭。”都这么久了,何氏都没有过来。听说是见什么娘家下人。这下人哪里比得上自己的长孙。
一旁地沈渊面色不改,也不说话。
倒是沈观年笑着说道:“孙子回来的路上,就想着到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只可惜大妹已经出嫁了,不好回娘家。”对祝妈妈道:“劳烦祝妈妈请个人把太太、二弟、三妹都叫了过来。原本是应该我亲自去请的……”
话没说完,沈老夫人已经说道:“去吧,让金钗去请她过来。”
祝妈妈走出门外。
何氏母子三人很快就到了,来的时候,堂屋里已经摆上了圆桌,丫鬟们一碟碟地上着菜肴。
粗略一看,大部分都是沈观年喜欢吃的。
何氏心中不岔。
沈观年拍了拍妹妹突然抓紧他胳膊的手,等松开,就走去给何氏请安。在延喜堂里,沈老夫人和沈渊的面前,何氏也不能拿乔。
“大哥儿回来了啊。”何氏马上叫起,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之前说是下个月回来,也没想到这么急。刚才让下人去给你打扫了院子,晚上就能住进去了。”
沈观年的院子那是天天打扫,被褥也是隔几天太阳好的时候,就搬出来晾晒。何氏这么说,也没几个人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