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弟弟。
魅芬儿的脑中晃过无数画面。爹站在她的背后,捋着下巴的一小撮黑须笑吟吟的颌首赞她的字又有了长进。娘在厨房里捏着面团,灵巧的手指随意的那么捏抓几下,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就站了起来,娘笑着将它放进油锅,看它慢慢的变成诱人的金黄。调皮帅气的弟弟扬着下巴叉腰向她挑战,说要比试一下看谁的弹弓可以打中枝头停驻的那只小麻雀……看到这些,她觉得好幸福。可是,接下来的画面却让她想逃,想闭着眼睛不去看。可是闭着眼睛,那血淋淋的画面,还是在脑中不停的晃来荡去。妙音胸口的尖刀,从刀口淌出来的红色的液体……狞笑的狠戾的面孔正朝她逼来,数颗尖利的牙齿不顾她的厮打咬破她的肩,她的血似乎就要被抽干了,她恐慌……可是她的发给康好无力,她推不开的侵犯她的那个身体……她看到她的灵魂在他的狞笑中不停的抽搐,抽搐……狰狞的画面突然之间有了声音,恶魔那灭绝人性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她死了他都还不罢休!他竟然要杀了妙律,他要杀了爹杀了娘杀了弟弟——不!他们不能死!
“她醒了!”茜雪惊愕的看着魅芬儿微微蜷动的手指,脸上带着欣喜的表情,“尘,你继续,继续刺激她。”
她的手指的确动过那么一下。洛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依旧面如死灰的脸,好一阵的呆愣。直到茜雪再一次的催促他,他又继续的摇晃着她的身体,愤懑的给她下最后的通牒,只是不知为何语气却再也不如之前的狠戾,“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数三声,三声后你若再不睁开眼,孤立即将妙律抓来,在你面前将她一刀一刀的割死!还有你爹你娘你的弟弟,孤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不想他们受尽凌辱,你就快些睁开眼睛!一!二!三!”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慌乱,无休无止的慌乱……妈妈,我已经失去了妈妈。我不能再让我的亲人因为我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暴君!魔鬼!你不就是想折磨我吗!好!我成全你!
魅芬儿倏然睁开眼大叫一声,“不许伤害他们!”
尽管,她知道不该让敌人抓住自己的软肋。可是,她害怕。她怕她晚说一秒,将酿成不可逆转的悲剧。妙音已经因她而死。死在她的固执之下。只为让他知道她的无情无义,不让他看到她的内心,她才迟疑。那一瞬间的迟疑和悲剧发生后她故作的冷漠,固然让她暂时的让他无计可施。可是,她后悔,因为妙音死了,再也不能活过来。
虽然,她很想做个坚强不催的铁人。可是,此刻,她的内心因为惶恐而无比脆弱。
睁开眼,便有冰凉的眼泪不期而至。
“呜呜,小美人,别哭,姐姐看了好心疼呢。”茜雪拉开夜黑黑,他眼底滑过的那抹欣喜和激动可逃不过她的眼睛。明明是爱,偏偏将它扭曲成恨,严重的心理疾病。作为经历过生死的至交,她可不希望他继续错下去。她用带着罗兰花香的绢子给她轻轻拭泪,“用不着怕他,有我在,他再不敢欺负你了。”
灿烂可亲的笑脸,精心妆致过的五官。魅芬儿看着眼前翕和的红唇,微微一怔。她敢直呼暴君为他,还敢说有她在就不用怕他会欺负她。她是何人?
她的声音很好听,或者因为她言语中的呵护和笃定。魅芬儿眸中的焦虑顿时消淡了几分。惶恐的心脏慢慢的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成亲一个月不到的公主死了,洛王无法向墨王交代。恐短暂的国泰民安无法继续。而他还没有做好开战的准备,不能保证可以守卫好他的领土。这才找了个人来安抚她,给他一个台阶,给他时间养精蓄锐。魅芬儿憎恶的目光落在面色僵硬的夜黑黑脸上,他的目光忽闪的躲开。心虚了吧?好阴险好卑劣的暴君!一方面拿她发泄作践,一方面,还绞尽脑汁不让她死。遇夫如此,何时才能重见天日?若不是为了善良无辜的家人,她又怎会受墨王的要挟远嫁异国?又怎会连死都不敢,还要来面对这个恶魔化身的暴君?
想到这些,魅芬儿的心,再次沉入黑暗无底的深渊。死,原来也是一种奢求。
既然不能死,那就要勇敢的活着。她会让他的残暴付出代价的。
“我叫茜雪。”茜雪微微侧着头挡住她的视线。夫妻矛盾,宜解不宜结。保不准目光激战后又是一场肉战。她伸过圆润的手掌将魅芬儿枯瘦的手掌握住,“我是尘的好友。他特地将我从遥远的栗国召过来给你看伤——很用心哦,来回三千里呢。他可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的生死。”
很温暖的感觉,魅芬儿看着自己没有水分没有光泽的手背,这是我的手?她有些不敢相信。看来,自己睡了很久了。
“谢谢,很谢谢二位。”魅芬儿干涩的嘴角勾出一丝讥嘲。将人折磨死了,再费神医好,确实并非每个变态狂都能如此的锲而不舍。
茜雪跟着她的目光,视线的焦点落在她的手背,微微的挑耸着眉头,若没有她这个天下第一神医的回心丹,被吸了那么多血,如今怕已经是白骨一堆了。寒啊,难怪小美人会不想醒过来。现在为尘说好话,怕是会适得其反。
“小美人,好好活着。活着就是希望。”她突然很正经的拍着她的手背很真诚的鼓励道。
一阵暖流滑过心田,魅芬儿轻轻的点头,“一个连死都没有权利的人,看来只能活着。我会尽力的。请你扶我起来,我想,此刻我最需要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知道要吃东西就好,想活的人才会想吃东西。茜雪怜爱的模了模她的脸,“有我在,不出两日,保证这小脸会和以前一样美得滴出水来。”
是哦,美得滴出水来。这样才能满足变态狂在摧残中所得到的报复感。真是位体贴的朋友。
魅芬儿无神的双目紧闭,她不想看到任何与暴君有关的人了。只是可笑,她无法不看到自己。暴君的王后,敌人的女儿,仇恨的发泄品……魅芬儿不禁冷笑,想必,古今内外,她是最窝囊最不幸的一位王后娘娘了。被强迫看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欢爱也就罢了,毕竟这只是羞耻心上的问题。他是一国之君,领域内的女人自然也是他的,他想要在哪和哪个女人苟且都是他的权利和自由。她最多有权利鄙视。可是,拿**来摧残和报复。她想不出还有何种理由将这个男人划分在“人”类。但凡还有一点点的人性,真的只要一点点,就绝不会将一个国家的仇恨如此发泄在一个如花般需要呵护的女人身上。偏偏,这个不是人的人,是她的丈夫。
茜雪无奈何的耸耸肩,冰天雪地,阳光很无力啊。
“你走不动的,我抱你。”茜雪道,说着将她只盖着浴巾的身体抱起。
魅芬儿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又没穿衣服,嘴角的冷色更深。好啊,仁慈的上帝,你就是如此仁慈的对待你的子民么?不让死,不让活的有一丝丝的尊严……忘了,如今已是异世,上帝,这里不属于你的管辖?原来是我的信仰出了问题。还是,原本你也是昏庸无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