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欢这一日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叹气了,这孩子怎么就和阿青阿白杠上了呢?幼不幼稚啊?和阿青阿白一个等级的智商么?
小孩子自然是该幼稚一点天真一点的,阿飞原先一直和白飞飞两个人生活在少有人烟的原野,少有人交流,便养成了不爱说话的性子,这回对上曲欢却是说得一句比一句犀利,“总是出尔反尔,我才不会让你骗了我娘呢!”
“是啊是啊,我骗财骗色来的,还要把你拐出去卖了。”曲欢没好气地又吓唬起小孩子来,只是过了半晌,她到底是蹲子平视着面前的小孩,“好了,吃阿青阿白是不可能的,它们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那作为补偿呢,我请你们吃一顿好吃的,还帮你娘治好病行不行?”
阿飞想了很久,他娘告诉过他,不可以随便接受别人的恩惠,可是这次是那个人的补偿,那就是说可以接受咯?其实只要娘的病可以治好的话,那也……阿飞又偷偷瞧了一眼自家娘亲,再看曲欢也觉得顺眼了很多,嘴角忍不住勾起了那么一点点。
曲欢一看就知道刷好感的行为奏效了,她一把抱起才七八岁的小孩,“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来,我们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我叫曲欢,它们叫阿青和阿白。”
“我,我是阿飞。”被除了自己娘亲之外的人抱着,小阿飞也不好意思了,别扭地趴在曲欢怀里挣了挣。
曲欢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银饰磕着了小阿飞,赶紧就把人放了下来。阿飞正巧就对上了阿青阿白两颗大脑袋,还被轻轻地蹭了一下,于是也伸出手,小心地放在了阿青的头上,阿白很快就不满意地也挤了过去,两只蛇又你压我一下我就亲你一口地腻歪起来。
“……”深感丢人的曲欢一扬虫笛,阿青阿白就被送了回去,呱太一下子冒了出来,连白飞飞都显出几分诧异来。曲欢笑着拍了拍只比阿飞矮一点点的呱太,“这是呱太,阿飞可以坐在呱太身上回去。飞飞,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白飞飞抬起眼瞧了曲欢一眼,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既然这人要跟去就跟着吧,能不能治病没有关系,阿飞看起来似乎很高兴。虽然想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世上最好的那一个,但是白飞飞从来没有想过要让阿飞走自己的老路,仇与怨早在她这一辈就已经结束了。她的阿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能交到朋友自然是好的,只是……好像有哪里很奇怪?
“我不讨厌阿青和阿白。”阿飞坐在玉蟾的背上,低着头拿布条擦拭那柄铁剑,然后飞快地抬头看了曲欢一眼,他也不讨厌曲欢抱着他。
听清楚了阿飞说了什么,曲欢猛地停住,就差没把小阿飞搂到怀里再揉一揉了,“嗯嗯,我知道啦,你们都姓阿,关系肯定要好一点的,阿青阿白听阿飞你这么说一定很开心,以后阿蛛见到阿飞一定也很开心的!”
……才没有人姓阿呢!才没有和那两条走路都会掉到陷阱里的笨蛇关系好呢!阿飞干脆地不说话了,可是曲欢一直在笑,连呱太都配合地呱呱叫了两声,阿飞脸都黑了,直勾勾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白飞飞。
果然小孩子是需要玩伴的,白飞飞落在曲欢身上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一点,她以前可很少见阿飞这么耍小脾气,阿飞一直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要是曲欢真的可以治好她的身子,要是她可以多陪阿飞几年,也就不用把孩子逼得这么紧了。
“我会治好你的,飞飞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可以素手织天的人呢!”曲欢得意地晃了晃手上的虫笛,无论是什么内伤外伤的,一个冰蚕牵丝就搞定,其他的话,她配药功夫也不错,应该不错。
苗疆的人说是会医药,还不如说是善用蛊而已,蛊能杀人,也能救命,只是——用了她的蛊,就是她的人,曲欢这样开玩笑似的和白飞飞说完,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放在桌案上,药碗里依稀可以看见一些诡异的材料,气味也很是刺鼻。
白飞飞没有丝毫犹豫地端起了碗,安抚地拍了拍阿飞的头。曲欢的眉头却蹙了起来,她迟疑地问道:“你就这么喝下去?也不怕……”
也不怕苦?曲欢把后面那个字咽回了自己肚子里,她话都没能说完,白飞飞一口便喝尽了所有的药汤子,一向淡然的脸上就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怎么能这么苦!
就是能这么苦的啊!曲欢配的药是好药,可是一口喝下去能让人的舌头整个都不好了,看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吃起来难道还想有多好的味道?眼瞅着白飞飞的脸都要发黑了,曲欢一个冰蚕牵丝就丢了过去,而阿飞则是飞快地把曲欢给他的那支糖葫芦送到了自家娘亲嘴边。
最后白飞飞到底是被一个冰蚕牵丝拯救的还是被自家儿子一颗糖葫芦拯救的……嘛,谁知道呢?不过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又有曲欢熬了一大锅浓香的肉汤,白飞飞的脸色好了不少,连带着喜欢板着脸的阿飞都给了曲欢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但是曲欢已经很满意了,她躺在树根边,连眼睛都满足地眯成了一条缝,“真是美好的一天~”
总有那么一些人,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能诡异地倾盖如故,相识恨晚,就好像曲欢居然心血来潮地给人看起了病,白飞飞居然能毫无芥蒂地喝下陌生人开的药方子。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说了这样一句话,“缘分二字,的确妙不可言。你我二人,今日倒是称得上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了。”
“……”一见钟情真的可以这么用的吗?被那样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真是太让人暴躁了,白飞飞一手抚额,就发现曲欢的眼睛眨得更欢快了,乌羽似的睫毛像是扑闪的蝶翼,真的是十分地惹人心动。
“不许和我抢娘亲!”阿飞翻个身站直了,居高临下地瞪着坐在一边的曲欢。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不懂事了,一见钟情之后,这个家伙肯定就要抢走他的娘亲了!
曲欢挠了挠头,很是疑惑地一手撑着下巴,“不对吗?不是……一样的吗?”
她可是一个来自苗疆的毒妹子呀,苗疆的……中原话说得不好多正常啊,曲欢偷偷地眯了眯眼,像只偷了腥的猫,当然,她自小和云姐姐学了琴棋书画这种事情就不用告诉飞飞了~
曲欢的表情实在太无辜了一些,就连白飞飞也只是噎了一下,就淡定地接受了这种说法,嘴角也露出极清浅的一抹笑容来。曲欢还是第一次见到白飞飞对她笑,之前白飞飞只有对着阿飞的时候才会温柔一点,而且即使是对着阿飞,白飞飞也很少笑过,这个时候,她只觉得——好、好漂亮~
对于一个美人控来说,能和白飞飞还有可爱的小阿飞搭伙过日子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曲欢前些时候忙着赶路,压根没有认识别的朋友,所以认识白飞飞之后就干脆赖了下来。不得不说,曲欢和白飞飞能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安无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曲欢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白飞飞在意的只剩下了阿飞,也就算准了对方有威胁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深山荒原,少有人烟,却时有猛兽凶禽出没,曲欢偶尔也和阿飞一起去捕猎,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拿食人鳄练手的小时候,学会穿梭在密林深潭间,学会蛊术毒术,学会厮杀御敌,慢慢地,就长大了。和阿飞不同的是,曲欢还有人陪她唱山歌,练笛子,而阿飞则是一个人,把自己的剑磨得越来越快。
在曲欢住下之后,白飞飞慢慢地就减少了偷偷跟着阿飞的次数,她看得出,曲欢是真的关心阿飞,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安心一点了?倚在曲欢新做的躺椅上,白飞飞又想起曲欢说的那些话,如果真的把一个人当朋友,那就没有什么恩不恩惠的计较了,人这一辈子,能遇到的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少。
“飞飞,阿飞今天一个人杀了一只狼!嗯,别同他说我偷偷跟着他哟。”曲欢人还没到,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急促的笛响,白飞飞就看到了曲欢在将将落地时一个急窜,好悬是站定了。
白飞飞点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阿飞这段日子,成长得依旧很快呢。宝剑锋从磨砺出,而她的阿飞,会是这世间最快最利的一把剑,就好像,阿飞的父亲……一样,不,她的孩子,自然要更出色才是。
阿飞的轻功是远不如曲欢的,实际上,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拖着那只浑身是血的狼一步步走近,阿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睛却很亮,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
曲欢绕着阿飞和那只死狼走了一圈,一改之前向着白飞飞那副欣喜的模样,反倒很是嫌弃地叹了口气,“狼肉多难吃啊,唉,肉质肯定很硬,嚼都嚼不动的。兔子肉更好吃~”
“我吃!”阿飞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一张小脸板得更严肃了,“你自己抓兔子去。”
“傻了吧?我当然抓了,喏,阿青阿白替我带回来了。”曲欢微微抬起下巴,对着门外的一片阴影努了努嘴,果然阿青阿白正咬着自己的猎物也回来了。
……不对,咬着什么的,兔子不仅死透了,还一副紫黑色的样子,还能吃吗?曲欢心里咯噔一下,“阿青啊,你别拿你那毒牙去咬兔子啊,你可以,唔,你可以拿尾巴把兔子绑回来!”
阿青阿白的尾巴始终交缠在一起,哪里空得出来绑兔子?或者说,哪只蛇会那尾巴去绑猎物的?阿飞瞥了一眼情绪低落的曲欢,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傻了吧?”
这也不能怪阿青阿白的,曲欢心里清楚,兔子都是阿青阿白抓的,它们哪会用尾巴捕猎?反正只是有点蛇毒而已,那就加点解毒药就行了,曲欢单手砸拳,即使是有毒的兔子也可以做出好吃的食物来!
白飞飞忍不住咳嗽两声,嘴角却不知不觉地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