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镜里,关景轩的脸阴沉得可怕!
舒冉看得分明,直教她的身体不由得一阵哆嗦。
不可怕,才怪!
她当然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所以,此时此刻的舒冉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双手不安地搅着那块被白色毛巾包裹着的冰块,她就这样看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迈着沉稳的脚步,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的关景轩。
“脸,怎么回事?”
脚步在舒冉面前停下,关景轩第二次开口问;他阖黑的眸子至始至终牢牢地锁着她红肿不堪的右半边脸颊。
“我……”
蠕动着双唇,就在舒冉踌躇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时候,关景轩却在这个时候弯下了腰身。
他这一张阴沉的可怕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横在了她的面前。
距离太近,专属于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直窜入她的鼻腔内,压迫感太强了,舒冉下意识地就要往边上挪去。
岂料,在她挪动身体朝往边上的前一秒,关景轩已经先一步伸出手来大掌一揽轻而易举地就揽住了舒冉的纤腰。
一揽,一扯,再一带,舒冉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容不得她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她的整个人已经被带入了关景轩的怀中。
待舒冉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关景轩已经挨着她坐在了化妆凳上。
不算宽敞的化妆凳上,两个人比肩而坐,他的那一条壮实有力的铁臂正牢牢地箍着她纤细的腰肢。
“你……”
“别动!”
愣愣然地看着挨着自己而坐的男人,舒冉不明所以地开口;而关景轩却出声打断了她后面想要说的话,很明显,他似乎并不急着想要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会红肿不堪的答案。
或许是被他贴耳的唇息给烫到了,一时间竟然让舒冉忘记了该有的反应;
她就这样乖乖地被关景轩搂着,怔怔地看着他从自己的手上拿过那一块已经被自己搅得早已经变了形的被白色毛巾包裹着的冰块,怔怔地看着他轻轻地抬起了自己削瘦的下巴。
然后……
只见着他一手轻抬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拿着那块被白色毛巾包/裹着的冰块,小心翼翼地往着右半边脸颊上敷去。
关景轩的动作很轻柔,亦很小心,所以,除了最初冰块接触脸颊的那一瞬间舒冉因为吃痛而拧起眉心,之后的过程当中,两弯秀眉都是舒展开来的。
她因为冰块凉凉的触感缓和着脸颊的红肿而眉心舒展,而他却恰恰相反浓眉越拧越紧。
琥珀色的瞳仁里,倒影着的是触目惊心的红肿。
近在咫尺的距离,关景轩看得清楚:原本白希的右脸颊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整半张脸颊肿的老高老高,尤其是颧骨那一处肿的最甚,连带着右下眼睑周围一圈都有轻微的浮肿;即便是已经过去好久,右脸颊上的这个五指掌印还是清晰可辨。
可想而知,当时的这一巴掌下手是有多么的重!
不由得,关景轩琥珀色的瞳仁一缩,五指掌印在舒冉右脸颊上落下得有多么的清晰,瞳仁的收缩就有多剧烈。
疼!
心,莫名的一抽一抽地疼;疼得他早已经忘记了在此之前所有准备好的对她的质问,也忘记了原本郁积在自己胸腔当中的愤怒在这一刻已经消失的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
关景轩不知道,当这么有分量的一巴掌甩下去的时候,这个叫做舒冉的笨女人是如何承受住的;
然而,他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时这一情景。
因为,那一次在医院他亲眼见识过。
“告诉我,脸怎么回事?”
这是第三次,关景轩问同样的问题;不同于之前的那两次,这一次问话的语气当中明显多了几分心疼。
他看着她,顿下了手上敷冰块的动作。
“我……”
下巴被关景轩轻挑着,舒冉被迫着与他对视;他凝视着自己的眸光能够看透人的心思似得,本能地舒冉只想要避开,尤其是现在被他如是问着,这种意识就越发地强烈了。
“我,我刚才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舒冉并不打算告诉关景轩刚才发生的一切,所以这个就是她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做出的决定。
可是,撒谎好难啊!
不用看,舒冉也能够想象得出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烧得红红的。
故意避开的视线,烧红的双耳,这个该死的女人,被撞到的?被撞到能撞成这个样子么?
这么拙劣的谎,真当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么?
该死的笨女人!
心疼她的委屈,烦躁她的不信任,气恼她的欺骗,手上的力道,就这样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嗤——痛——”
原本正感受着冰块带来的凉凉的缓和脸颊红肿的舒适感,却冷不防被关景轩加重的力道让舒冉因为吃痛而紧皱起了眉头。
真的,好痛!
舒冉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那一句话说错了,惹恼了到了关景轩;但是她很清楚一点的就是他的行为是故意的,故意加重的力道是他对这一起“照/片/门”他对她的惩/罚.
就奇怪着,像关景轩这么骄傲而霸道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反应?
她可是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在跟余华吃了饭之后这个男人以/权/谋/私的霸道行为。
瞪视着关景轩,舒冉蠕动唇瓣正要控诉却听得他在这个时候愤愤然地又开了口:
“你是笨蛋么?你真的以为你自己是铁人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巴掌落下来?难道不会躲一躲么?你这个笨女人!”
“…………”
嗳?什么情况?
被关景轩一口一句“笨女人”地骂着,一时间舒冉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转不过弯来。
而关景轩,却还在一旁愤愤然地喋喋不休着:
“撞到?是你走路没有长眼睛呢还是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舒冉,这么拙劣的谎话也只有你这个笨女人才想得出来!”
笨女人,又是一句笨女人!
“关景轩,你够了!”
眼前的画面,太熟悉了;不自觉地,舒冉的脑海当中就浮现出一些记忆画面的片段来:
——小胖妹,你也学游泳?你太笨了,还是在边上玩玩水吧——
嘲笑声似乎就在耳畔回响着,舒冉讨厌被人说“笨”,尤其是被这个叫做关景轩的男人说“笨”,即便是已经时隔多年,她还是耿耿于怀。
甩开他那只敷冰块的手,也顾不上右脸颊上的肿痛,舒冉很是气愤:“你凭什么说我笨,别总是这么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你……”
话说到这里,却顿住了: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看着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不会躲一躲?”
关景轩,他是知道……
“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关景轩一句简单的回答,是舒冉的意料之中;她心中的那个猜测跟他的回答相符。
然而,却又是意料之外的:舒冉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何心慧竟然会给关景轩打这一通电话。
她不知道在电话里,母亲何心慧跟关景轩具体讲了一些什么;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关景轩是知道了父亲舒荣国对自己甩的那一巴掌,否则的话他就不会是一口一句“笨女人”的骂自己!
这一通电话,用意明显:是母亲担心自己,怕关景轩在看到这一起“照/片/门事件”会为难自己所以才打的。
母亲何心慧,真是用心良苦!
只是很可惜了,这一次舒冉猜错了:
——景轩呐,这一通电话妈我不是想要为冉冉解释些什么;我只是想要跟你说一句话,我相信我的女儿,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的。——
——冉冉她刚跟你爸闹矛盾了,很不愉快;所以妈希望你待会见到冉冉的时候,你们能够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这是刚才那一通电话的内容!
何心慧并没有在那一通电话里告诉关景轩女儿舒冉被父亲舒荣国甩了一巴掌的事情;
但是,睿智如关景轩他又怎么不会从这些话当中听出些端倪来呢?
闹了矛盾,不愉快,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还有回来时看到舒冉红肿不堪的右半边脸颊,这一切,再也明显不过了。
第二次,舒冉被舒荣国甩了耳光;上次是在医院,而这一次却是在家里;不同的地点,相同的是手上的力道,甚至,这一次下手得尤为重。
关景轩拧起了他的那两弯浓密的眉,他英挺的眉宇间,那层层的褶皱里除了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之外,剩下的就是心疼。
不赞同是对舒荣国的,看来这个岳父大人很有暴/力/倾/向啊!
心疼的,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叫做舒冉的笨女人了。
所以……
关景轩才会在挂了电话之后,撇下了原本正在跟着艾瑞克的经纪人安娜详谈有关于如何处理这一起被闹得沸沸扬扬的“照/片/门”事件的危机公关,离开会议室开车回了公寓。
电话里,何心慧说舒冉是直接就回了他们的公寓的;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
是了,正如何心慧所说的;当关景轩打开公寓的大门,在玄关处就看到了那一双熟悉的高跟鞋;然后,又是意料之中的在舒冉的“房间”里看到她坐在化妆镜前的身影。
舒冉不知道的是,其实关景轩站在她身后静静地凝视着她已经有好一会了。
是这个女人太笨了,没有注意到自己罢了。
可是……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变化?
之前在Only&Yong大厦门口记者递过来的相机中看到舒冉被艾瑞克打横抱着离开的画面时,那腾身而起的并瞬间就燎原了他整个胸腔的怒火,和那声声的不满质问,在一眼瞧见着她比自己想象当中还要惨不忍睹的红肿不堪的右半边脸颊,看着她拿着被白色毛巾包裹着的冰块,一点一点地往着自己的脸颊上敷去而吃痛拧紧眉心时,不知怎么地,统统地消失不见了。
是,他是很生气,那边“照/片/门事件”还没有弄清楚,这会有衍生出新的aimei话题,而且还是在Only&Yong大厦门口,试问如何不让自己生气,怒然,还有嫉妒?
好矛盾的心理,好矛盾的男人!
明明自己是很生气很怒然很嫉妒,然而却更心疼她因为吃痛而宁愿频频蹙眉,宁愿承受着舒荣国那重重一巴掌的委屈也不愿意掉下一滴眼泪。
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女人!
——喂,小胖妹,你就算等到天黑那个人也不出现的,你被骗了知不知道?——
——不,小姐姐说她会回来把《安徒生童话》故事书还给我的;她只是借去看一下而已——
谁说不是呢?她的笨就是天生的.
恍惚间,关景轩好像看到了一个穿着花裙子的胖胖的小女孩站在车站,固执地等着那个说一定会把《安徒生童话故事书》还给她的陌生小姐姐。
然而……
结果是,从天亮到天黑这个笨女人没有等到那个信誓旦旦地说会回来换故事书的小姐姐,反而倒是因为那天下午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把她自己给弄得生了一场病。
“嗤——痛——”
怔忪间,右半边脸颊上传来的痛意让舒冉又一次因为吃痛而拧起了眉心;
抬眸,后知后觉,她才发现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这个挨着自己而坐的男人又再次拿着手上的用白色毛巾包/裹着的冰块重新在往着自己右半边脸颊上敷了起来。
这是舒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男人如此认真地“工作”。
关景轩微敛着眸,浓密的长睫毛轻轻地颤动;他韧薄的唇抿成着一条线,正神情专注于自己手上敷冰块的动作;
一下又一下,力道适中,冰块凉凉的舒适感很快就减缓了原本脸颊红肿灼痛感,舒冉觉得很舒服;
看得出来,关景轩敷的很小心翼翼,而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小心翼翼,所以,舒冉才可以清晰得看得到他往着自己右半边脸颊上那只敷冰块的手在颤抖。
关景轩是生怕他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而弄疼了自己。
是了,这就是他的初衷;而他的初衷,舒冉懂。
一瞬间,好似一股暖流就像是一柱喷泉在心底涌起,然后流经四肢百骸。
书上说,感动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感觉,有些事有些话可以在刹那间触动到你的心弦,让你的心里暖暖的,有可能会让你流泪。
虽然没有让自己流泪的感觉,但是那种暖暖的,触动心弦的感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舒冉想,此时此刻自己感受到的这种感觉就叫做“感动”。
“关景轩,那些我和艾瑞克在电/梯/门/口的照片是一个误会;当时是艾瑞克他为了扶我所以才……”
这些话,在舒冉的喉间已经打转了好一会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解释关景轩会不会相信自己,但是,舒冉很清楚的是此时此刻她只想要跟这个男人解释: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低着头只顾着自己手上敷冰块的模样让她有些许的着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些照片……我,你,关景轩,请你相信我!”
她的话,让他手上敷冰块的动作不可察觉地一顿;关景轩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舒冉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解释;而且,还说了一句“请她相信自己”。
他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而她却是在忐忑不安地等待。
结果是,一室寂静!
就在舒冉以为这样的状态会继续持续下去的时候,关景轩却霍然站起了身,道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嗳?什么意思?
舒冉一头雾水地看着关景轩朝外走去的背影,却没有看到这个男人转身瞬间,薄唇勾起的一抹偷/乐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