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突然阴风大作,阴测测地风,挟带着一阵接一阵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孩童声嘶力竭的嚎哭、有少女婉转的低泣、有老妪断断续续的悲戚,无论哪一种,都令人毛骨悚然。
李雪儿明知这是诡术,可全身的汗毛还是不由自主地一一倒竖,狠狠地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压下心中泛起的强烈恐惧。
无双老人曾说过,上古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为东、西、南、北方之神,代表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而擅长巫术的南疆巫人,则尊南方之神朱雀为庇护神,要破巫术既难也易,通常以东南或西南方位为突破点,施术之人一般藏匿于此处,而此方位往往是防守最为严密之处,莫说直接攻击,哪怕接近也是难上之难。
今日所遇,虽说是最为低等邪恶的诡术,连巫术都算不上,但李雪儿直觉也不外乎常理,遂决定赌一把,展开身形,朝着东南方位飞速袭去。
忽然一阵阻力袭来,李雪儿直觉自己猜对了,闪着冷芒的匕首,准备冲着那无形的阻力,一刀横切,衣袖下的微型弩弓也是蓄势待发。
可还未来得及动手,一只类似爪子的东西,飞速抓住了自己的臂膀,立即回首,抓住自己的一只手,一只灰白如石灰般的手,指甲尖细,长得像动物的爪子,甲缝间粘满暗黑的污垢,散发着酸腐的恶臭。
不用想,李雪儿也知道这不是人,是诡术召出的死尸魂魄,这魂魄竟然也幻化成形,看来自己小看了藏在背后的那巫人。李雪儿没有抬头,她可不感兴趣死尸长啥样。而是迅速侧转身,对着那爪子横切而下,刀起刀落,爪子断成两半。这是最有效的办法,死尸无痛觉,唯有直接切断,最为直接干脆。
没有了阻碍,李雪儿完全不顾身后,脚尖轻点,精湛的轻功全然施展,一眨眼间飞出数米。“嘘嘘”银色的弩箭朝着虚空射出,小小的箭身闪着冷冽的光芒。
“啊”一声痛呼,一个人影猛地坠地,身后的数个白影瞬间消失。
此人一身灰袍,身形消瘦,硕大的灰色袍子,于他而言就像一个可移动的藏匿空间,全身隐于袍子中,仅**的面庞,也是一片死灰色,若不是流出的血是红色的,李雪儿就要怀疑他是死人了。
灰袍男子一声冷哼,声音仿佛是垂暮的老者,沙哑难听,“哼,别以为这样就可制住我,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话音刚落,阴风瞬间大作,比之前强了十倍不止。李雪儿全身预警,每一个毛孔都在紧紧收缩,肌肉绷得死死的,视听调整到了一个警戒的极限,只有有一丝不对,便会猛地弹出,爆发生死一击。
灰袍男子伸出两根骨瘦如材的手指,架成一个十字形,恍如两根骨头相加,缓缓抬起面庞,神情萧肃,口中念念有词。
如此,终于得以看清了他的长相,尖下巴,倒三角眼,眼神阴狠。直觉他要发动阵势,李雪儿脚尖点地,身形微微腾空,紧紧盯住灰袍男子,随时准备冲上前去,给以致命的一击。
李雪儿深知,最好对付的,便是眼前这个似人非人的怪物,速度上占尽优势,再加之快、狠、准,杀了此人,任何诡术都会消失无踪。今夜,无任何依仗,她必须也只能靠自己。
突然,灰袍男子双目瞪大,倒三角眼瞬间变成两个铜铃,挂在骨节突出的脸上,像极了一个活骷髅头。而骷髅头上,此刻是一脸地不可置信,念念有词的口型也已停下,两根骷髅手指缓缓停下,放于身侧。
李雪儿秀美微皱,灰袍男子的明显不对劲,她怎会感觉不到,左右看看,是否又来什么人。可是没有,黑寂的死巷子中空无一人,连呼呼的阴风也渐渐减弱。
还在思索间,未及反应,对面的灰袍男子却是“扑通”一跪,瘦小的身形伏地,大呼道:“望姑娘宽宏大量,饶恕鄙人罪过。鄙人乃南疆巫族旁枝,除却族内争斗,未曾害过他人。此次,也是受他人之命而为。”
李雪儿顿时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这什么跟什么,还望她饶恕,疑惑问道:“你是否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更未曾有恩于你。”
灰袍男子连连点头,沙哑的声音开口道:“鄙人再三确认,绝对没有认错。姑娘不是我的恩人,却是全天下的恩人。姑娘乃承天命之人,我等南疆巫人一族虽非善类,但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族规有言,若遇天命之人,则三跪九叩,绝无违逆。至于与之违抗者,则逐出巫人一族。”
李雪儿释然,看来又是天命的功劳,原本准备的一场恶战,就此偃旗息鼓。心中不禁怀疑,自己真有此能力,承天命。
遂对着灰袍男子,开口问道:“那可否告知我,蓝蛇伤人一事,幕后的主使者是谁?另外,蓝蛇之毒,有无可解?”
灰袍男子三角眼眯起,眉头微皱,道:“我只知道是一名微胖的妇人,她的夫君,曾出使南疆,与我有恩。至于蓝蛇之毒,此蛇在南疆并不属剧毒之物,更有甚者比比皆是,族中之人也未曾中过此毒,所以无解药,但并不代表无解。”
李雪儿面色一喜,道:“那就是可解?”
灰袍男子摇摇头,打碎了李雪儿刚刚泛起的喜悦,“我不知道如何解,但或许有人知道。”
李雪儿挑眉,灰袍男子接着道:“边城瘴气沼泽中也有此蓝蛇,沼泽边缘的村民源自一个上古氏族,精通各种毒物毒虫的克制之法。而村民又只是普通的凡人,偶尔也会被蓝蛇咬伤,长年以往,他们有解毒之法也说不定。”
李雪儿刚刚熄灭的喜悦,又瞬间泛滥成灾。瘴气沼泽边缘的村民,不是现成的有一个么,何况他还曾给过自己,防毒物毒虫的秘药。自己怎么那么笨,就没想到。
回归正题,李雪儿抬起头,灰袍男子早已知晓她要说什么,直接道:“那妇人有两颗门牙是金色的,应该很好认。只请姑娘,轻饶了他的夫君。”
李雪儿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解毒之事,无论成否,我都要谢谢你。”
“姑娘言重了,中毒之事因我而起,如此,也算尽了绵薄之力。告辞,后会有期。”灰袍男子说完,身影很快消失。声音依旧沙哑难听,可李雪儿却觉得悦耳了许多。悦耳与否,与声音无关,而由心生。心善,则悦,心恶,则噪。这南疆巫人,不算是个坏人。
李雪儿心中明白,南疆巫人一族,虽景仰承天命之人,但也只是绝无违逆,即便如此,也算得是最大的尊敬了。看来,南疆之地,也并非想象般,那么糟糕。
想到那妇人,李雪儿低下头冷笑,最毒妇人心,这句话在这个时代的女人身上,可谓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么长时间,两颗牙齿而已,竟想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