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正信破釜沉舟的一击,就在众人难掩尴尬的假咳声中化作了泡影,上一刻还被当做致命武器攻击高祥旺的流水粗账,下一秒就成了廖正信自己的上吊工具。
“高祥旺!”廖正信指着高祥旺,惊怒交加,浑身散发着浓浓地不甘。
“廖掌事还有什么话要说?”高祥旺扶着苏春田坐下,凌然不惧地立在场中。
“高掌柜的身为开元钱庄的大掌柜,身家却如此寒酸,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啊!”廖正信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各位帮高某这个忙,这里高某先行谢过。”高祥旺对着众人施了个罗圈揖,身子躬起的角度很有诚意。
“哼…”没想到高祥旺能如此拉的下脸皮,廖正信的算盘再一次落空了。
尽管心有不甘,可廖正信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是栽了。将计就计的高祥旺成功从猎物变成了猎人,确实是比自己棋高一招。
“既然廖掌事如此郑重地提出来了这件事,那么我们审查账房自然会加倍认真对待。”陈兴修认为这场闹剧到了该收尾的时候,“高苏氏,你这妆奁匣子跟票据,恐怕得在陈某这里多待些时日了。”
“陈账房拿去便是,只要能证明外子的清白,随便审查账房如何处置。”苏春田眼睛都不眨一下,掷地有声地应了。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陈兴修跟高祥旺交换了一个眼神,站起了身,“陈某先走一步。”
陈兴修说完就带着审查账房们离开了,廖正信见状,咬着牙甩了一下袖子,也带着自己的人走了出去。剩下的人见高祥旺护着苏春田回了偏殿,也都陆陆续续的散了。
热闹了一场的议事厅,又恢复了平静。廖正信所依仗的最大杀器,就好似一块小小的石子滚落进了深不见底的谷底。连响声都没听到几声,就没了踪迹。
其实,要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悄然落幕,也不见的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起码。在此刻烦躁的苏青娘看来,如果前几天的婚礼闹剧能那么安安静静的被人选择性的遗忘了,就再好不过了。
可事实,往往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本来存在感不怎么强的苏鹏栋,经此一事,成了苏家村人尽皆知的名人。
当然,同样出名的是他的婚礼,林翠翠,还有苏家大房。苏家老宅再次被人推倒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个名气在苏鹏栋得知真相后,仍然执意要娶林翠翠。为此跟苏二哥大打出手后,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苏纯财虽然久不在江湖,可影响力却还是在的。没过多久就找人探明了林翠翠这件事的事实真相,传了消息到苏家老宅来。
所谓秦大官人要纳林翠翠为妾,纯属是好事之人传的无稽之谈。尽管林父可能真的有这么点小心思。可却也从没在人前透露过一星半点。
在苏家去求亲的时候,也并未有任何的阻挠跟不情愿的意思。痛痛快快地把林翠翠嫁了过来。
至于林翠翠已然不贞,跟秦大官人有了苟且之事,差点被按族规沉塘,也有很大的夸张成分。
秦大官人有日路过林家门口,见枝头的桃子结的很是喜人,一时兴起就想买两个来解渴。正好当时家中就只有林翠翠一人。两人隔着篱笆攀谈了几句后,林翠翠顺势得到了这笔意外之财。
两人相谈甚欢的场景的被藏在暗处一个路过的村人给看在了眼里,本来没什么大事,可当看到秦大官人从怀中掏出两个银饼子递给林翠翠后,就不得了了。
红眼病人人都会犯。从第二天起,村子里就传起了林翠翠跟秦大官人的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人不得不信。
这件事真说起来,林翠翠做的确实有些欠妥,给了旁人说三道四的由头。李家村村长也曾到林家了解过情况,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算是揭过了这件事。
可这嘴长在别人身上。岂是村长说一句不让说就能闭嘴的。明面上是安静了,可背地里却说的更加龌龊过分起来。
还原了事情的真相,三方都松了一口气。
曹大春觉得自己虽然道听途说,有点冤枉了林翠翠跟苏家人,可毕竟也真的确有其事,自己也没什么大错。
苏老大认为自家的颜面算是保住了。不管怎么说,可林翠翠德行有亏是事实,还好还没有拜堂成亲,能撇的清干系。
苏鹏栋本就坚信林翠翠是清白的,如今从他人口中证实了这一点,脸上的喜气儿怎么也藏不住。似乎立刻就要跟林翠翠那场被打断了的仪式,正式结为夫妻。
苏老爷半躺在床上把几人微妙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感觉胸腔里的堵的更加难受了,一口痰卡在嗓子眼里咳了半晌才吐了出来。
知道自己说什么面前的几人现在都听不进去,苏老爷缓过劲儿来随便嘱咐了几句,就让人各自回去好好想想,然后再合计合计这事儿怎么收场。
果然如苏老爷所料,没过一会儿,东厢房里就传来了苏老大跟苏鹏栋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王彩霞的哭闹,让人听着就无比头痛。
虽然在信的问题上被判了死刑,被逼着卖了田地放逐到镇上去谋生活,可苏二哥却一点没有罪人的自觉。
加之刚才又听了一通墙角,苏二哥更是觉得自己无辜的很。此时听到苏家大房吵闹起来,很有种解气的暗爽。
为了听的更清楚一些,苏二哥直接坐在了东厢房旁边的大石磨旁,从头到尾给听的是津津有味。
终归是敌不过苏老大的苏鹏栋负起从屋里跑了出来,打眼就看到苏二哥瞧着二郎腿,磕着瓜子的看戏样儿,内心愤怒的小火苗就“哗啦”一下子着了起来。
偏偏这时候苏二哥还嘴贱的撩拨了苏鹏栋一句,说什么“你个瘸子,有个闺女愿意嫁你就这么稀罕啊。头顶上绿油油的也不怕?”
这下可好,苏鹏栋二话不说,上去对着苏二哥就是一脚,用的就是受伤的那条腿。叔侄两人又开打了,自然,被按着打的又是苏二哥。
“动不动就满地打滚儿,真是野蛮!”苏青娘在屋里隔着窗户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屑地小声呸了一口。
苏雪晴之前做那些布置的时候,并没有想的太多。本意就是给杜海燕出了当年的那口恶气罢了。后面又惹出的这些事,算是附带的额外福利?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反正当苏雪晴从周婶子口中得知了苏家老宅发生的这些事后,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的。
“晴儿姐啊,这两天你要是有空,就去蓑衣巷走动走动。”周婶子思量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娘她自打从老宅回来,眼瞅着是着实好了不少。每天清醒的时辰正常了不说,人也精神爱笑了。”
“是么?那挺好的。”苏雪晴有些自恋的想到这里面自己也许功不可没,花了很大力气绷住脸不大笑出来。
“老话不是还说么,‘病来如山倒,去病如抽丝’,你娘得的又是那种病,得慢慢来,急不得。”见苏雪晴貌似不为所动的样子,周婶子又继续道,“你娘以前对你还是不错的,现在她就你这一个孩儿了,咱可不能做那狼心狗肺的崽子啊~”
“婶子,您说的我都懂。”苏雪晴甜的发腻的声音让周婶子很是受用,“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我是什么样儿的人,您还不知道么?我明儿就去看蓑衣巷报道去,您可别不给我开门哈~”
“晴儿姐乖~”周婶子乐呵呵的起身抱了苏雪晴一下,“明儿婶子给你做好吃的,一定记得来啊~”
“嗯,嗯。”苏雪晴点头如捣蒜,“婶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乖~”周婶子模了模苏雪晴的头顶,“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婶子得回去了。你们好好地照顾好晴儿姐,知道了么?”
“喏。”柳绿跟竹青笑着应道。
送走了周婶子,顺便把新出炉的点心给包了一大包给带上,苏雪晴这才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回了屋里。
可能真的时来运转了吧,傍晚的时候岐黄又跑来传话说,杜三姐问苏雪晴这两天哪天有空,想要来帽儿胡同看看她,顺便有点儿要跟她商量一下。
如此积极的信号苏雪晴当然要把握住,当下就跟岐黄说好了具体的日期跟时间,把事情定了下来。
成功完成任务的岐黄也很高兴,屁颠屁颠地提着点心回杜府复命去了。
“姑娘,你说这好事儿怎么一件又一件的。真好。”竹青拿着个冰糖葫芦边吃边说,“这两天乐山的冰糖葫芦也卖的好,要不是我嘱咐他留下几次我们自己吃,肯定有卖光的。”
“你少吃点甜食,小心回来吃坏了牙。”苏雪晴伸手点了一下竹青的额头。
上次少批量制作了一些冰糖葫芦让乐山随便卖卖看试探下市场,成果喜人,看来这冰糖葫芦的魅力果然是古今一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