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往事 第14章 平阳霍氏

作者 : 寒烟远黛

其实当年十六岁的沈溯伊途径平阳城,从犹豫瘟疫横行而变得宛如炼狱一般的死人堆中,挖出了那个仅只剩下一口气的霍清瑶时,是做梦也不曾想过之后的自己会与这个女孩子会有了那样深刻的牵绊和故事。

霍清瑶本是覆灭的前朝、大宁朝平阳城守城大将,霍世均霍老将军的女儿。

宁朝的后期朝政混乱,而末代小皇帝仅是名年幼无知的六岁稚子,后来被掌握实权的大宦官总管一杯鹤顶红毒死,从此便引起天下大乱和长达数载的诸侯纷争。

而天下大乱天下人民揭竿而起,却并不代表每一路的起义之军都是仁侠豪杰!

想当初又有多少都是曾落草为寇的山贼、亦或是流放千里之外荒莽之地的恶徒罪民?这些人经逢乱世,也趁乱纷纷借着所谓“诛叛逆,振纲常”的旗号,混进了起义大军之中。

而当初又有多少路大军,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宁朝时候便枉顾百姓困苦、只为自家的纸醉金迷,而无恶不作的地方世家豪族呢?

导致当时天下虽然号称近百支义军揭竿而起,但绝大多数都是报着想借机趁乱浑水模鱼的想法,得以在乱世中肆意行事,却偏生人人都爱顶着“救济天下振朝纲”的大义和名号。

霍清瑶的父亲霍世钧将军,便是一位与当时大多豪族众人迥然不同,十分值得人们敬重、且品格端方的一代侠将。

想当初,霍老将军也曾开过城门接济救助了几次所谓的“仁义之师”。

只是后来他慢慢发现,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无外乎是一群不顾民间百姓疾苦、只一心为了自家谋权谋财的小人罢了。然而此时正值乱世,这般的乱军何止一股两股?

霍老将军只想守护这治下一方百姓,让其平安活过这乱世罢了。但是他同样明了,若想在这样一个没有规则、没有王法约束的乱世里保存这平阳城一方几万百姓性命,却也当真是件十分难做的艰难之事了。为此,霍老将军苦心琢磨下,订下了一套独一无二的独属平阳城的乱世存活之道!

平阳城本位属江南水乡,鱼米充足,乱世之中也足以自给自足的。

当然,前提条件是并没有哪一方义军心血来潮,来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于是霍老将军思忖良久,想出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便在城外张贴告示,大意言曰:但凡天下义军途径平阳城,只需派出使者一名入城相告,大军就可静候城外百里等城中无偿获赠行军五日粮草。但是除非天下大定,新天子端坐明堂。否则平阳城军不依附任何一路义军,而亦然不接待任何一路义军的大军入城。

这便是霍老将军的高明之处了!

俗话说“吃人口短,拿人手软”!

途径平阳的各路义军既然已经拿了霍老将军和平阳城百姓的粮草,就必然不会再过多为难他们了,否则道义上便亏了大节,还谈何逐鹿天下?

霍老将军此番“告天下豪杰书”是经过他和门下谋士深思熟虑、思之甚详得来的,而那些粮草也确实是平阳城军民力所能及也可以承担得了的。

因为当时早年间的义军,大多数都是小股小股的散兵游勇。人数少的则不过区区几百、人数多的则也不足万人罢了。就像当年的封宸,带领八百子弟兵就敢造势起兵了。

而平阳城地处鱼水丰富的江南鱼米之乡,应付那些早年间的义军所需五日粮草还是不成问题的。毕竟若非是必要途径而来,哪路首领会平白无事专门为了打一场秋风,便跑到平阳城地界儿上来专领你那区区五日的粮草?

至于不开城门迎任何义军进城,便更高明了。

要知道当时的平阳城,不过只有守军的五百兵甲罢了,哪路义军都是他们抵抗不来的。而当时很多义军的兵卒都是流mang恶霸集合而起的乌合之众,前几次霍老将军也曾吃过这样的亏。

这些大兵散卒仆一入城,便犹如狼入羊群一般。尽管平阳城已经给予其大军所需五日粮草的支援,却仍有底下的小兵小虾奸yin掳le无恶不作,上面的首领通常难以约束得了,祸害得平阳城百姓们名不聊生,只盼着这些无赖兵痞早日滚蛋跑路。

所以后来,霍老将军这一手主动赠送粮草、顺便规定了平阳城百里之外交赠的地点,也算是替百姓们花钱消灾买个平安罢了。只盼着名为“义军”实为“乱军”的这些害群之马在城外拿了东西就走,少些祸害他城中百姓而已。

本来这样一来,霍老将军凭借此法,应该是能够在这乱世当中为治下百姓谋求一线生机了。

奈何,事态变换无常,天意时时弄人啊!

这个弄人的“天意”就发生在了当时封宸起兵的第二年,而且与时任江中军首领的封宸、以及元帅沈溯伊是月兑不了关系的。

若说世上有一种人,生来便是为了去折服旁人、令旁人臣服钦佩、甚至不惜甘愿死命已报之的。那么封宸很明显便是这样一种人了。

谁能想象在一年之前,只是一支人数尚且不足一千人的靖州子弟兵,能在一年中便吸引江南几大世家子弟家将纷纷支持响应,而后第二年便已然成为拥兵近十万的不小势力呢?

可是封宸、封寻沚,他就做到了……

有人觉得是因为封宸那份得天独厚的人格魅力和凌驾众生的胆魄气度一直发挥着作用;

有人觉得是封宸是自天下大乱以来,以体恤乱世无辜民生为己任,是当时屈指可数几支真正爱惜怜悯百姓、愿为苍生所累的正义之师之一的缘由;

当然,让人觉得啼笑皆非、却真真如也的是:相当大的一部分人对封宸这样“草根”出身的领袖的臣服,源于他身边始终跟随着名扬天下、动人心魄的沈溯伊那样一个女人。

为何当年尚未及笄、待字深闺不出于世的沈溯伊会有那么响的名头和惊人的声望呢?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这原因便是出自一光大师身上了。

一光大师那句传播甚广、天下皆闻的“今沈家闺女有帝星伴驾之命格,得知得天下”的箴言,令无数世家大族深信不已。于是很多望族豪门的掌舵人,因为对前朝早已圆寂作古的一光大师的盲目信从,也愿意并敢于将家族荣辱兴衰押宝在封宸身上的了。

那么一光大师究竟是何许人也?

为何这位一光大师,可以令那些一贯以己方家族权势为天的豪族掌舵所深信不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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